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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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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喧闹的街道上,容色绝丽的小少女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终究露出浅浅笑意,似乎是被安慰到了一般。

    “好,我们走吧,”谢灵瑜微歪着头,淡然一笑。

    她并没有再看向对面,而是主动拉起萧晏行的袖口,准备往前走。

    被她这么牵住的萧晏行,如同被施了话本里所说的定形咒般,站在原地。

    反倒是谢灵瑜没拽动他之后,朝萧晏行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

    她松开手,淡淡解释:“郎君不要误会。”

    只是说了这几个字,谢灵瑜便直接朝前走去,不过她面上冷淡,心底却吃不住的诧异,她怎么就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口。

    但好在不管是她还是萧晏行,都十分默契的继续往前。

    谁都没再继续留意,斜对面的裴靖安。

    因为出了这样的变故,贺兰放又去往了大理寺,几个护卫都跟在谢灵瑜身后,不敢再远远跟着,生怕会遭遇什么变故。

    众人顺着街道一路往前,方才在离开馄饨铺子之前,谢灵瑜问了店小二,丰乐楼就在这条街上,只要沿街走,瞧见一家最大的酒楼便是了。

    一炷香后,谢灵瑜终于瞧见了丰乐楼硕大而醒目的招牌。

    而且丰乐楼确实是热闹,远远瞧着不断有穿着打扮十分像文人模样的人,从酒楼内进进出出。

    待到了酒楼门口,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

    他一瞧见这么一行人,为首戴着帷帽瞧不清楚长相的小娘子,但身姿无比纤细曼妙,以及她身侧不管是身段还是这样一张脸都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的郎君。

    至于身后跟着的婢女护卫什么的,各个瞧着都不简单。

    这只怕是勋贵世家的小娘子和郎君,出来看热闹呢。

    能在丰乐楼做店小二的,谁不是长了一副火眼金睛。

    “几位客官,楼上雅座请,”不等谢灵瑜吩咐,店小二直接开口,更是直接将他们要往楼上雅间引。

    谢灵瑜轻笑了声,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雅间。

    只是路过一楼大堂,正好瞧着店内中庭,摆着一个如同擂台般的地方,上面不仅摆着屏风,还有两张案桌以及文房四宝等物件,不过最奇怪的是,案桌上竟还有两口十分精致又小的钟摆在上面。

    此刻正有两人在高台之上,分别端坐在案桌后面的胡椅上。

    谢灵瑜以前从未来过丰乐楼,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她颇为好奇地问道:“这台上比试的是什么内容?”

    “今个比较简单,比的是帖经,小娘子应该知道帖经吧,这乃是科举之中的第一场考试,考的便是诸位举子们对于经书的熟悉程度,”不愧是丰乐楼的店小二,说起这些与科举有关的内容竟也能头头是道。

    谢灵瑜身为亲王,到底还是跟寻常小娘子不一样。

    她知道科举会试分为三科,这一科是‘帖

    经’,主要便是考查经书内容,裁纸为帖,每帖空三字,考生可根据上文或者下文,默写空出的部分。

    这一科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不难是因为科举这些经书,到了举子这个阶段,早已经该熟烂于心。

    至于不简单的原因,也跟当科的出题主考官有关。

    每次会试朝廷都会钦点一位德高望重的官员,作为这一科的主考官,自然每次主考官不一样,性子也就不一样。

    有些主考官性格稳重,出题偏于四平八稳,考的内容自然也就不算太难。

    而有些考官则喜欢剑走偏锋,专挑经书里偏僻的地方来出。

    曾经有一届会试,主考官出的帖经,竟无一考生得到满分。

    要知道这些死记硬背的地方,对于某些天生聪慧的人来说,是信手拈来。

    这天下之大,聪慧之人从来不缺少,更别提科举考试本就是聚集了天下英才,能将这些英才彻底难住,对于主考官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快事。

    众人一边上了木质台阶,一边听着店小二的话。

    特别是谢灵瑜对于台上的比试,颇为感兴趣,继续问道:“那他们是如何比试的?()”

    我们丰乐楼会在前一天在门口贴上第二日要比试的内容与时辰,若是有兴致的举子们皆可来参加,待到了之后,大家开始抽签,两两一组,败者淘汰,胜者继续,直至决出这场比试的最后胜者。▔()”

    这法子确实是不错。

    “你们几日比试一场?”谢灵瑜又问。

    此刻店小二已将他们领到了雅间,他笑道:“五日一场。”

    五日一场,难怪他们在馄饨店遇到了那几个人说,今日有热闹可瞧呢。

    谢灵瑜和萧晏行坐下,其他人不敢与他们同坐,于是谢灵瑜让店小二在隔壁再开一个雅间给她的护卫。

    “这位小娘子,不是小的不愿意,而是我们这丰乐楼今日的雅间都被人提前包下了,您这间啊,还是赶巧了,有一位客人临时有事无法前来。”

    店小二一脸歉意道。

    可见这丰乐楼的生意确实是火爆。

    “楼下大堂可还有位置?”谢灵瑜又问了句。

    此时一个护卫立即开口:“有劳女郎费心,只是贺兰大人临走前,曾严令我等一定要护卫在女郎左右。”

    贺兰放许是了解谢灵瑜的性子,竟提前吩咐了下来。

    既是如此,谢灵瑜倒也不再多言。

    她虽是王爷,但是管这帮护卫,确实是贺兰放的事情。

    此刻楼下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一旁的听荷好奇的探头去看,看了半晌,突然下来传来响亮的喝彩声。

    显然是有人赢了。

    “谁赢了?”谢灵瑜笑问。

    听荷立即说道:“是一位穿着蓝袍的郎君赢了,他们二人一起抢着去敲案桌上的钟,赢了的人可以答题。”

    谢灵瑜一下明白了这比试的规矩,两两一组,以敲钟抢答。

    ()    谁率先敲响,谁便可以答题。

    这样一来,观赏性便直线上升,难怪她进入酒楼,就瞧见整个一楼大堂都被占的满满当当,座无虚席的。

    只怕这里面也不仅仅是都是应试举子,更有不少前来看热闹的。

    “女郎,我觉得他们这个比试弄得好热闹呀,”听荷在上阳宫待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样的热闹,简直兴奋的不得了。

    谢灵瑜轻笑:“那不然呢,你以为这家掌柜当真是做善事,拿自家的酒楼给这些举子们当做扬名立万的戏台子,不就是因为他也想借机让自己的酒楼也在整个长安闻名。”

    听荷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原来如此,不过这个掌柜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实在是厉害。”

    谢灵瑜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确实,要不然你以为这酒楼的宾客满堂是如何来的,现如今长安城内最受瞩目的头一等大事,便是三月的科举会试。而这些应试举子,更是各大酒楼客舍极力想要招揽的人,毕竟若是能出一个状元,这些地方也跟着会成名。”

    虽说科举之人,敬鬼神而远之。

    可是整个大周佛教盛行,寻常人都有烧香拜佛的习性,每逢遇到大事,都会到寺庙中求上一签,自然许多人都信玄学。

    若是一个酒楼或者客舍里能出了一个状元,那么下一届科举,这家酒楼或是客舍定会成为举子们趋之若鹜的存在。

    待店小二将他们点的茶点端了上来,谢灵瑜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楼下的比试。

    不得不说,这举子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有些人肉眼可见,便是上台来凑数的,一道题出来,他抓耳挠腮了半天,始终不敢敲钟,而有人则是十分的胸有成竹,只是略略一思索,便立马敲响面前小钟。

    整个酒楼都在关注一楼中庭,但凡有表现出众者,看热闹的人也是不吝啬自己的鼓掌。

    突然谢灵瑜有些好奇转头,看向萧晏行:“郎君若是下场,胜算当如何?”

    说起来她还真想不起来,萧晏行在科举会试中的成绩,毕竟她对他并不关心,况且她参加的那些宫宴,即便有女眷提及他,也多半讨论的是他完美无瑕的长相,或是不近女色的传闻。

    毕竟女眷并不关心朝堂之上的事情。

    至多都会说一声,萧晏行深受圣人宠信,颇有些权倾朝野的味道。

    至于改朝换代,到了新皇这里,她是阶下囚,他是护佑新皇登基的重臣,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权倾天下,更是以文臣之身行督军之职,赶赴平乱。

    她偶尔能听到的一两句关于他,也都是歌颂他的丰功伟绩。

    或许对于他来说,科举会试排名并不重要。

    况且按照他今年要下场来说,他的排名应该并不高,因为裴靖安乃是这一科的状元,后来他又被圣人钦点,成为她的王夫。

    可以说裴靖安乃是这一科,在前期最为出风头之人。

    反

    倒萧晏行乃是后发制人。

    萧晏行轻勾了下嘴角,似是在思考在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反倒站在他身后的清丰,迫不及待道:“女郎,我家郎君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上一届会试,十通四便可过关,我们郎君做了此卷,可是十通十。”

    所谓十通四,便是十题只要做对四题,便可过关。

    而这也说明当届帖经较难,因此所要求的才会这么低,一般来说都是要求十通五,有些过于简单的还会要求十通六。

    上届会试要求如此之低,可见帖经这一科着实有些难。

    但就算如此之难,萧晏行依旧能十通十。

    可见他确实如清丰说的那般,过目不忘,聪慧过人。

    “没想到辞安竟如此厉害,”谢灵瑜很是给了面子夸赞。

    清丰颇为骄傲:“那是自然,况且我们郎君可是沧郡的解元,连先生都说他若是沉着冷静应试,会元便未尝不可能。”

    “清丰,”萧晏行冷眼朝他看去;“话如此多,不如让你下场与旁人比试比试。”

    清丰被训斥了声,也不敢说话。

    反倒谢灵瑜轻笑了声,淡然砍向萧晏行:“辞安是不想让我知道,你这般厉害吗?”

    读书人讲究自谦,不过萧晏行内里如何,表面依旧是读书人的秉性。

    只是偏偏谢灵瑜一副促狭的模样,似是在故意逗弄她一般。

    萧晏行只得淡声道:“会试乃是汇集天下英才,我之前也不过是沧郡的解元而已,岂敢妄自尊大,觉得会元也是我唾手可得之物。”

    好在谢灵瑜并未在纠缠在这个问题。

    因为一楼中庭的又一轮比试结束,双方分出胜负之后下场。

    待稍作歇息,另外一组再次上了高台,准备下一轮比试。

    不得不说,这样的比试倒还真的颇为有趣,考验的不仅是举子们对于经书的掌握程度,竟还有考验临场反应能力。

    比如这刚上台的一位,谢灵瑜看他脸色发白,手掌拿着帖经,都开始颤抖。

    着实是太过紧张。

    果不其然,这上台之后,压根没有什么能力回答问题。

    “如此怯懦,若是为官上朝,当着圣人的面也这般,岂不是要御前失仪,”谢灵瑜摇摇头。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楼下的比试接近尾声。

    正巧在此刻,三楼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门口响起敲门声,贺兰放声音响起:“女郎,属下回来了。”

    “进来吧,”谢灵瑜应了声。

    待贺兰放入内之后,立即拱手行礼:“女郎,大理寺那位柳大人正在楼下,想要求见。”

    “他想见我?”谢灵瑜倒是有些惊讶。

    贺兰放解释:“方才我随他们一同回大理寺的途中,那个回鹘人交代了他将那位吴家小娘子卖去了何处,因此属下也一同前往将吴家小娘子救了出来,只是人救出之后,送回她家中,她阿爷死活想要

    来磕头叩谢女郎的救命之恩。”

    谢灵瑜眨了眨眼睛,却是未曾想到,竟还有这么一件事。

    她半晌回过神:“所以你将人带了过来?”

    “女郎恕罪,属下实在拗不过对方,”贺兰放面露惭愧。

    只是这吴家小娘子的爷娘实在是激动,一个劲给他磕头,贺兰放虽在下手打断回鹘人腿的时候,确实能做到眼也不眨。

    可是面对这样的百姓,反倒有些于心不忍。

    况且他知道殿下为何这么多年,一直居住在上阳宫,不就是为了防止悠悠之口。

    若是殿下贤名能够远播,也必是一件益事。

    况且他们当众打了人,若是被有心人告发到御史台,万一那些爱挑刺的御史,真的要弹劾殿下,也可让这对夫妇做证,殿下所行之事,皆是情有可原。

    思来想去,贺兰放这才将人带了回来。

    谢灵瑜见他神色变幻,虽不知他心底想法,却知道贺兰放并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既是如此,你将人带上来吧,知恩图报,这对夫妇品性倒是不错。”

    于是贺兰放再次折返楼下,将人带了上来。

    柳郗依旧是先前的常服打扮,并未穿着官袍,而他身边跟着身材矮小,微驼着背的中年男子,最寻常长安百姓的装束。

    对方一进门,倒也不用人教,直接跪下来磕头。

    “多谢贵人救了小女,吴大给贵人磕头了,”说话间,他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之大,让在雅间里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谢灵瑜坐在上首,垂眸看向他,神色平静:“好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若谢应谢你身边的这位柳大人,是他抓住了那个回鹘人。”

    此刻她收敛了先跟与萧晏行在一起轻松的姿态,神色冷淡时,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清贵。

    吴大赶紧说:“方才柳大人将小女送回家中时,小人已磕头谢过。是柳大人说幸得一位小贵人帮忙,这才顺利将小女救出。小的因此央求柳大人,将小人带过来,想向小贵人谢恩。”

    谢灵瑜垂眸:“我瞧你谈吐倒是不错,为何会与那帮回鹘人扯上关系。”

    平常人岂敢跟那帮回鹘人打交道,毕竟回鹘人在长安名声极差,聚众抱团,爱放贷,能跟他们打交道的,不是赌徒便是有不良习性者。

    “小贵人明见,我家娘子先前病重一场,我也是实在无法,才跟回鹘人借了利贷,我本是给了抵押物,也说定了要还的银钱,后来我好不容易凑到钱,这帮回鹘人竟说不够,将我要还的钱翻了一番。”

    “因我还不上,他们便直接将小女抢走,说是要将她卖进平康坊那等地方。”

    平康坊里妓院密布,很多卖身的良家女最后都是沦落到了此处。

    “幸亏我家附近有一位先生,颇有些学识,说大理寺的柳大人为人公正贤明,也会替我等这些平头老百姓主持公道,我便大着胆子在大理寺蹲了两天,昨日总算守到了柳大人。”

    谢灵瑜抬头朝柳郗看了眼,这个吴大昨日刚蹲到他,他今日便把那个回鹘人抓了。

    这等办事效率,在长安大小官僚之中,只怕也是名列前茅。

    难怪他前世之时,能有这般大的名气。

    此时一旁的柳郗冲着谢灵瑜拱手:“回小贵人,这位吴大所说,确实属实,因此我第一时间带人寻了这些回鹘人,想要救回吴家小娘子。”

    既然对方不是因为赌债,也不是因为不良习性,才致使自己女儿被抢走。

    谢灵瑜倒也觉得,自己这件事闲事,管的确实值得。

    于是谢灵瑜冲着听荷看了眼,示意她赏赐对方。

    好在听荷跟在她身边甚久,一下便明白她的意思,立即从荷包中掏出一把银钱,走过去递给吴大:“这是我们女郎赏你的。”

    “这……”吴大看着听荷手里的金子,一下吓蒙了,赶紧在再次磕头在地上:“这如何能使得,我本是来给小贵人谢恩,如何能再要小贵人的赏赐。”

    谢灵瑜精致的脸上,情绪始终平静不显,整个人显得高贵而凌然。

    这让萧晏行突然发现,原来她并非是对所有人都会那样露出灿烂娇媚的笑意。

    她的笑容好像更多的只给了他。

    他坐在谢灵瑜身侧,明明只是安静瞧着,她处理眼前之事。

    脑海中的思绪,竟百转千折。

    “既是赏给你,便收下吧,你娘子病重,你愿意借了高利贷都要给她看病,可见是重情之人,日后唯愿你们一家过好日子,切莫再沾惹上那些回鹘人。”

    见吴大还不敢接,柳郗开口:“既是小贵人赏赐的,你便收下吧。”

    吴大这才抬起双手,颤颤抖抖的接过听荷手里的赏钱,这可都是金子。

    他哪里见识过。

    “多谢小贵人,多谢小贵人,我们一家定不会再招惹那些回鹘人,也不会忘记小贵人的恩典。”

    随后,柳郗便要带着谢过恩的吴大离开。

    只是谢灵瑜开口道:“柳大人,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大人可否留下喝杯茶。”

    柳郗站在原地,朝她看过去,思虑片刻,他躬身道:“谢过小贵人,尊敬不如从命。”

    于是谢灵瑜便让贺兰放,将吴大送出去。

    待他们离开,谢灵瑜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柳大人不必拘束,先坐吧。”

    结果她刚一说完,柳郗掀开长袍一角,利落下跪冲着谢灵瑜行礼道:“下官柳郗,见过殿下。”

    “不愧是柳大人,想必你方才就已猜出本王身份,”谢灵瑜声音极轻,此刻雅间原本敞开的,能看到一楼中庭的窗户也被关上。

    因此她的声音并不会被传出去。

    柳郗正色:“殿下白龙鱼服,下官自不敢声张。”

    “既是如此,咱们也不必如此拘束礼节,今日我只是出门游玩的小娘子,你是我遇见的为民伸冤的好官员。”

    谢灵瑜语调轻松

    (),倒是不至于让雅间气氛太过严肃。

    柳郗这才起身()[(),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随后谢灵瑜问道:“如今在长安内,这些回鹘人是不是一直在惹是生非?”

    “殿下明鉴,大周身为上国,对这些藩国一向开明包容,更是处处给藩客优待,以至于养大了一些人的胃口,竟让他们行事肆无忌惮起来,如此行径并非孤例,早已经是比比皆是。”

    提到这些,柳郗十分有自己的说法。

    谢灵瑜颔首,正要再开口,就听雅间再次响起敲门之声。

    是店家小二过来更换茶水。

    待对方进来后,谢灵瑜瞧了眼,并非刚才带他们上楼的那个店小二,不过这家店如此之大,店内仆从多也是自然。

    不管是谢灵瑜还是柳郗,都十分默契地住口。

    待店小二更换桌上茶盏时,竟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里面未喝完的茶水,居然一下全翻倒在了萧晏行身上,他浅灰色圆领袍上面瞬间被染上了明显的茶渍。

    清丰当即恼火道:“你是如何干活的,竟将茶水尽数泼在了我们郎君身上。”

    谢灵瑜掏出香帕递了过去,“先擦擦吧。”

    “出门时,你可有给郎君带了衣裳?”她转头询问清丰。

    这下清丰倒是尴尬的张了张嘴,这才低声说道:“未曾。”

    “这条街上或是附近,应该有估衣铺,你依照着郎君的身量,看看能不能买一套衣裳回来?”谢灵瑜有条不紊吩咐。

    店小二也是吓迷糊了,这会儿瞧着萧晏行衣裳上那明显的茶渍,也知自己闯祸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客官恕罪,客官恕罪。”

    显然是怕极了。

    萧晏行垂眸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这店小二倒是会倒,竟是直接倒了他腹部靠下的位置,颇有些尴尬,他起身站了起来:“你们这里可有能处理这茶渍的地方,先带我过去。”

    “有有,”店小二忙不迭点头。

    萧晏行背着身子,微侧着头看向谢灵瑜:“女郎,我衣裳污浊有碍观瞻,先去别处收拾一番。”

    方才他站起来的时候,谢灵瑜朝他身上瞄了眼,便迅速收回视线。

    这茶渍该说不说,泼的地方确实尴尬。

    谢灵瑜十分理解的点头,萧晏行起身离开,清丰也跟着出门,显然是要去买换用衣裳。

    唯唯诺诺的店小二,将萧晏行一路领到了一个雅间,待推门后,两人进入其中。

    只见店小二轻轻移动了屋内摆件,一道暗门突然被打开。

    两人先后步入其中。

    待进入密室,店小二神色一凌,全然没了方才的唯诺:“属下见过少主。”

    萧晏行负手而立,斜睨向他:“倒也不错,竟这么快就找到我的行踪。”

    店小二闻言,岂敢真觉得萧晏行是在夸赞他,当即单膝跪地,不禁后背被激出一阵冷汗,更是吞了吞嗓子才开口道:

    ()    “属下等人无能,办事不利,让少主半路遭袭。”

    萧晏行赶赴长安,行踪本是隐秘,却突然被人追杀。

    可见定是身边之人泄密。

    “所以你们现在可找出问题所在?”萧晏行语调漫不经心。

    可是他越这般冷静,店小二心头就发惊慌。

    这位少主虽然一直未曾现身长安,但是却始终掌握着一切。

    店小二迅速答复道:“属下等人已查到这次杀手为何方组织,我们定会追查到幕后真凶。”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萧晏行突然慢悠悠吟诵了这句话。

    店小二怔住,似有些不知他突然提及这句话为何意。

    “十日,我入长安十日了。”

    萧晏行面无表情地垂眸,凝视着跪在面前的人。

    店小二瞬间汗如雨下:“属下无能。”

    “当年三千卫势力之大,可辅当今圣人登基,如今传承至我手中,竟连一个幕后之人,居然都迟迟都未找出来。”

    三千卫之名,便是取自三千越甲可吞吴。

    萧晏行此话犹如当头棒喝,当跪在地上的人,再无半分侥幸。

    “折剑,滚去跟风月使领罚,这也是最后一次,”萧晏行语气平淡,可是每个字都恍如有泰山压顶,直将跪着的折剑压的喘不过气来。

    折剑应道:“是,属下即刻会去领罪。”

    萧晏行转身,看了眼密室里悬挂着的一幅画,他神色轻松:“不过你有句话倒是未曾说错,你们确实无能,因为我已经知道是何人泄密。”

    折剑瞬间抬起头,直直朝他看过去。

    可是随即想到,这般乃是僭越,又迅速垂下头。

    萧晏行似乎也并不想卖关子:“是随我一起入长安的马车夫薛伯。”

    折剑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杀意:“此人现在何处,属下立即将他处死。”

    萧晏行如点墨般的黑瞳,清淡淡落在他身上,脸上露出莞尔笑意,这才不紧不慢道:“他自是死了,连那些刺客也一并都死了。”

    这也是那日,他在上阳宫中,将所有刺杀他的人都杀了的原因。

    这些人极可能知晓薛伯身份。

    不过他们刺杀他,并非为他真实身份,但不管是否有这个万一可能性,萧晏行都不允许存在。

    因此他一并将那些人,都送去见了阎王。

    萧晏行嘴角微掀,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只因他想起谢灵瑜,她竟以为他杀那些刺客,是为了给车夫薛伯报仇。

    当真是个天真又不谙世事的小殿下。

    “少主英明,都是属下等人蠢钝,”折剑再次说道。

    萧晏行并不想听到这些车轱辘话,他说:“如今我住在永宁王府,极为安全,待会试结束之前,找出幕后之人。”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折剑掷地有声道。

    萧晏行面

    无表情,声线更是冷到极致:“你名为折剑,可切莫当真折了剑。”

    折剑瞬间想起,少主方才亲口说出的那句这是最后一次。

    若有再有下次,他便会从名为折剑,变成名副其实的折剑。

    待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谢灵瑜抬头,就瞧见萧晏行换了一身长袍,腰间系着皮革蹀躞,显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出挑,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之姿。

    便是一旁的柳郗,也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

    毕竟这等长相和身姿都如此完美无瑕的男子,便是整个长安都挑不出一二。

    “柳大人,方才我的请求,您应该没问题吧,”谢灵瑜收回视线,十分轻快地说道。

    柳郗正色:“柳某资质愚钝,当年也不过是会试二甲而已,算不上出众,若是说相互指教倒还可以,万万不敢担上指导之名。”

    谢灵瑜单手托着下巴:“柳大人太过自谦了,你既能金榜题名,便已胜过万万举子。”

    “我们郎君可就要拜托你了。”

    萧晏行此刻刚在原先的位置上落下,便听到这句话。

    待他抬头,就看见柳郗一脸震惊地朝着谢灵瑜和他看过来,显然是有些迷惑,竟有些敲不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谢灵瑜却不管,反而扭头对萧晏行说道:“方才你虽不在,但我已为你请了一位名师,柳大人乃是上一届科举的二甲十二名,当年他中榜之时也不过年方二十。”

    萧晏行有些怔住,他竟没想到,谢灵瑜让柳郗留下,竟是为了这件事。

    她是为了自己会试一事,在求柳郗?

    这件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竟叫从来能谋善断的萧晏行,竟就这样怔在当场。

    她何等尊贵身份,为何要为自己做到这般程度。

    萧晏行并非善于被所谓情绪所左右之人,此刻他却被如同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竟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少女。

    或许,他心中隐隐看清了,却又不愿承认。

    柳郗说道:“殿下和萧郎君若是不弃,下官便斗胆与郎君说说上一届我的亲身体会。”

    “听君一席话,如读十年书,若是有柳大人倾囊相授,辞安想必也可以在这一届科举大放异彩。”

    既如此说定,柳郗便说今日时间不凑巧,待过几日相邀。

    谢灵瑜自然不会强求,毕竟人家也得回去好好准备一番。

    很快,柳郗便提出告辞,这次谢灵瑜照旧让人送他们下去。

    她正好也将听荷他们支使了出去。

    待雅间只剩下他们二人,谢灵瑜歉意地看向萧晏行,轻声说道:“方才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了,这位柳大人似乎误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殿下不必担忧,下次见到柳大人,我定会与他解释清楚。”

    男子清润的声音在雅间响起。

    谢灵瑜却轻笑着摇头:“我若是不想让他误会,方才就不会如此说了。”

    萧晏行鸦羽般的眼睫颤了下,似不太理解她是何意。

    “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这位柳大人藏私,若是让他以为你我是那等关系,他为了让我替他办事,也定会全力以赴指导你。有这么一位上届进士倾囊相授,对你定会有益处。()”

    萧晏行极力抿着嘴角,最后才声音极轻地说道:殿下答应了他何事?()[()”

    “放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柳郗觉得如今大周对于这些藩客太过纵容,他曾几次上书却都因为位卑言轻,从未被人采纳过。他说我是他认识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也是最能接近圣人的人。”

    萧晏行当即蹙眉:“他希望你向圣人进言?”

    可是连他都知道,谢灵瑜的身份尴尬,并不适合参与朝堂之事。

    “难道殿下已经答应了?”萧晏行心底也有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此刻,谢灵瑜眼底泛着浅浅笑意,似并不在意,直到她乌黑瞳孔里闪过灼灼光热,直勾勾盯着萧晏行,柔软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坚定。

    “辞安,我总归是只希望你好的。”

    明明并不是多露骨的一句话,却一下将他心绪掀的天翻地覆。

    她就在坐在他身侧,清妍绝丽的脸颊噙着浅淡笑意,可眼底流露着如同曜日般夺目而炙热的赤诚,她全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更是没有丝毫顾忌。

    她就这样全心全意,想要为他搭上一座登天梯。

    竟只是因为这么一句。

    ——辞安,我总归是只希望你好的。

    这一瞬,萧晏行才发现这世间最厉害的并非刀剑利器,而是不知不觉间便悄然缠绕上来的这份柔软,如同密密麻麻的丝线般,将人心缠绕成蝉茧的模样。

    连他自己都不知,这之后会孵化出何等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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