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西迁节
第二天，5月16日，也是农历四月十八日，又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日子。
这天是锡伯族一年一度的西迁节（锡伯语：因拜专扎坤节），是为了纪念锡伯族人告别家人，奔赴伊犁地区屯垦戍边的日子，又被称作“怀亲节”。
从1764年算起，离开东北肥沃的黑土地，跨越山川而来的锡伯族人已经在这里扎根快了两百多年了。
两百年间，大清早亡了，新中国也快成立三十年了，老一辈的锡伯族人渐渐放下了对故土的留恋，新一代的锡伯族人又成长为屯垦戍边的少数民族榜样了。
连队和农场里的锡伯族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亲戚关系，因此每年就由一个辈分大的老人号召，聚在连队的活动室过节。
以前“西迁节”要杀猪宰羊，烧香祭神，供奉祖先，现在连队里的村庙拆了，没地方可以拜了，因此形式简化了许多。
中午每家每户出食材，再选上一些做饭的老师傅，露天摆上几桌，大家围坐在一起交流感情，就是西迁节的固定项目了。
午饭是锡伯族人的聚会，午饭后才是西迁节的精彩部分——全农场、各民族都会加入下午的盛会。
下午有什么活动呢？
——捕鱼。
现在管的严，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是公家的财产，一年里只开放两次，一次在年底，另一次就是今天。
捕鱼是农场的大事，几乎所有的大人、小孩都出动了。
大人们坐着马车开路，小孩子则是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佟文静和小哥哥混迹其中，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河流边走去。
“喂，你怎么不理我？”
佟爱敏自从春节过后，就再也没见过佟文静了，还怪想她的。
她瞥了一眼佟文静，看她一直不接话，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水桶，浑身不自在的动了动，小声地说：“喂，好久不见了，那个……那个……”
“哪个？”佟文静心里怪烦躁的，小屁孩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上次谢谢你的手帕了！以后……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佟爱敏坑坑巴巴地说了半天，总算解释清楚了她的来意。
“朋友？”佟文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佟妈洗清冤屈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大家都不愿意理他们，她凑上来干什么？
“那都不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才来道谢，你不亏心啊？”佟文静这段时间牙尖嘴利的，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总是带有一股防备。
“那……那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去上学嘛，我找不到人怎么给你道谢？”佟爱敏比佟文静大一岁，正在幼儿园里读中班，“再说……我爸爸又……”
佟文静看她犹犹豫豫地样子，立马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大人们的友情嘛，人走茶凉的，再说佟家人出了这种大事，佟爱敏一家再也不跟他们一家来往也是正常。
“那你还过来干什么？不害怕了吗？”
“那是我爸的意思，我不是这么想的。”佟爱敏其实对于许多事情的认知都尚不清晰，但是她本能的愿意去相信他们，这种相信无关对错，略带盲目，有一点可爱的执拗。
“哼！”佟文静别扭地把头扭到一边，面带嫌弃，想了想，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伸出了手。
不过，她伸手不是为牵佟爱敏，而是把手放在铁水桶的提绳上。
一个小小的铁水桶上，放着两只手，提水桶的两个女孩子一高一矮，傲娇地谁都不理谁，但是让她们放手又都不愿意。
“好了，你们放手，让我来提！”佟文杰“左右逢源”，站在旁边企图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女孩子之间的闹矛盾，男孩子怎么能懂？
佟文静和佟爱敏立马将战争的火苗对准了他：“哥/佟文杰，你好烦人，我们的事儿你别管！”
你听听，这两个小屁孩多么不知好歹，根本听不见劝和的声音。
佟文静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走着，静下心时，才终于有心情欣赏一路的美景。
可克达拉真美啊！冬天时这里为大雪所覆盖，美则美矣，但是总过于单调；五月冰雪初融后，就让它恢复了生机，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与天际齐平的地方才会有一点起伏的小山丘。
可克达拉在汉语里就是“绿色的原野”，它也确实名副其实，天山上的雪水灌溉着不说；三面环绕的地形又让它拥有充沛的降雨量，使得这里的夏天满是翠青。
1959年，八一制片厂曾经在这里取景，拍摄了一部反映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儿女屯垦戍边面貌的纪录片，片尾曲《草原之夜》流唱至今，每年都吸引着无数的英雄儿女奔赴这里。
走了差不多5公里，在佟文静准备耍赖不走时，他们总算到了霍尔果斯河的下游。
霍尔果斯河掩藏在山谷中，岸滩上全是细碎的石子，清澈的河水掩映着山谷两旁的云杉，微风吹过时，波光粼粼的。
拥有丰富经验的撒网人是捕鱼的主力军，由他负责选择捕鱼的场地，判断鱼群是否集中；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则是拉网捕鱼的“苦力”。
大人们选好地方下网捕鱼，孩子们则是提着小水桶去小河沟里摸鱼，因为他们摸来的东西不需要交工，因此大家的积极性特别高。
佟文静、佟文杰、佟爱敏别扭三人组被大家孤立了，没人愿意跟他们一起搭伙，只能自己单独在一边摸鱼。
佟文静上辈子是城市里长大，又爱宅在家，只在上课摸过鱼，还从来没有真的在河里摸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哥，你会摸鱼吗？”
小哥哥摊手表示不会，于是两人只能把求助地眼光伸向佟爱敏。
佟爱敏也很心虚，虽然自己摸过，但那都是堂哥带着来的，自己单枪匹马地还真没试过，但是难得他们用这种眼神看她，她肯定不能承认自己不会啊！于是骄傲地听起身板，说：“我上次摸了一大桶呢。”说着她指了指铁水桶，“喏，就这么大的。”
佟文静和小哥哥虽然对她的话呈怀疑态度，但是现在也没其他的法子了，老老实实地听她的话比较好。
佟爱敏按捺住心底的慌张，装作查看石缝的样子，低头朝四周摸鱼的人望去，最后镇定自若地值了一个地方，说：“就那里，绝对是鱼出没的风水宝地。”
佟文静向她指向的地方望去，并没看出什么不同，只是那里被树遮挡住了阳光，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刺眼就是了。
小河沟是真的小河沟，是山顶上留下来的山泉水，水流才刚刚没过脚背，里面铺满了小石子。
佟文静脱了鞋试了试水温，被冰得打了一个抖：“好冷啊！”
正在犹豫是否下水时，佟文杰和佟爱敏已经光着脚丫子，在小河沟里蹦跶了。他们在石缝里一顿乱摸，转头才发现还有人没下来，喊道：“佟文静，你怎么不下来啊！快点啊，我们今天要摸多一点，气死他们！”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来。”佟文静最终还是不情愿的下去了，清澈的河水里，一双白嫩的小脚丫颤颤巍巍地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半百的老人呢。
老话都说“浑水摸鱼”，佟文静很怀疑这里是否能摸到鱼，扒开一些小石子，也没有看到任何生物。
佟文杰和佟爱敏是胆大的，说是摸鱼，一点都不作假，特别大的石头缝也敢往里面伸手，佟文静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从里面掏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小哥哥，你们小心一点，不要随便乱摸啊！”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怕，不这样摸，能有鱼吗？”他们两个根本不听，依然拿手去摸洞口。
佟文静真的操碎了心，只能跑上岸边，折了两根灌木枝给他们：“拿着，用这个掏吧，别用手摸了！”
两个人没拒绝她的好意，低头碎碎念道：“真的是怕了你了，你就在旁边提桶看着吧，别到时候又给吓出病了！”
佟文杰他们低头摸啊摸，快半个小时了，一点东西都没捞到，还老是听到旁边的小孩子欢呼雀跃地声音。
“哈哈，我摸到了！”这是一个男生说的。
另外一个女生，也不甘示弱地回答道：“我也摸到了！”
又是一个女生的惊叫声：“快快快，要掉了！”
佟文静三人组郁闷了，这地方是不是选错了啊，怎么人家都摸了好几条了，这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佟文静决定出一把风头，虽然自己没摸过鱼，但是上辈子在某知名弹幕网上看了不少摸鱼的经历，或许这些可以指导着他们找到鱼群。
她站在大石块上，做出深沉思考地模样，神棍似的，突然瞥到另外一处没人注意到的地方，那里非常隐蔽的，在一颗大石块的拐角处，时不时有水草漂动着。
佟文静用自己尚未近视的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看到了条小鱼正呆在水草中，兴奋地喊道：“哥，哥，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