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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悬赏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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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孑缨‘幻彩’拔得头筹,得了件鹅黄色衣裳欢喜不已。想着就宴妾先生那件紫衫愈近,兴奋的难以言表,每日间更是勤而不怠,学而不倦,盼望早日得见亲人。

    众女儿见孑缨如此,也都不甘心被比下去,生怕自己被赶出藏秀阁去,亦是勤学苦练无休。

    女孩儿们因是学业繁重,又是时常习练至入夜,也就时常腹中饥饿难耐。她们每日饭食各有分定,都是些米粥、汤饼、秋葵、水芹和其它一些野菜,不像隐箭林的那群少年多有肉吃。除非是宴妾不时的悬赏宴方能吃些丰盛的美味,却相较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好上许多。

    因孑缨得了鹅黄色彩衣,较她人多出一两个颜色,既每日晚饭时独她一个人多出来一小份鹿肉,使得旁人看了艳羡。孑缨也不独食,都是与几人分了。巴掌大的一块鹿肉四个人分,每人只分了一点解馋。孑缨拿予忘娥一块鹿肉,却见忘娥咽着口水甩脸过去,说道:“快拿走!是谁稀罕!”

    孑缨也没说什么,只脸上没意思,把那块鹿肉放进忘娥的碗中,回了座。忘娥看着碗中的鹿肉,放了箸,离了座。

    孑缨见到她离开,心中难受,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使得她如此厌恶自己。

    娇奴见了,与孑缨说道:“理她做什么?整日里没来由的讨人嫌!只教她去,饿了肚子谁知道!”

    谢嫚说道:“她这人最是偏见固执,我们还是用布把肉包了拿回屋去给她留着,免得她夜里饿着。”

    孑缨自己那小块鹿肉还没吃,都一起给忘娥包好留着。

    娇奴笑道:“果真是懂事的没人疼,爱哭的有奶吃!”

    谢嫚追忘娥去,说道:“大家都没有亲人眷顾,好好的在此间一处为伴,如何唯独你一人找不自在,疏远我们而去?”

    忘娥不屑道:“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也不烦你们劳神,你们也是别来烦我。个人走个人的路去!别一个个假惺惺的在我面前作呕!”

    谢嫚气道:“我们都是真心待你,却你竟是心里藏奸看人!”

    忘娥笑道:“是我心里藏奸看人?心里都有着算盘,别是把人当傻子。你们这些人里面总是有人鬼鬼祟祟的暗中害人,我只怕是躲之不及,离得你们远远的还不行吗!”

    谢嫚说道:“是有谁要害你,你告诉先生去,或是说出来与大家听听,别整日里疑神疑鬼的!烦得大家都不自在!”

    忘娥说道:“你们不自在与我何干!你与她们说去,但凡别教我撞见,不然你们做初一我做十五,谁都别想好过!”

    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入了夜,忘娥果真饿得肚子咕咕一直叫,却那两块鹿肉一口也没吃,只等第二日还都留着没动。

    这日一早卯正,众女儿晨起梳洗装扮,卯初一刻吃些粥米。卯正二刻既被使女引领来至‘烟姿’室内,听娉婷先生说道:“天地万物有阴阳之论,既人有男女之分。男人生而为主,女人之于男人不过是附庸的淫欲而已!却又是万般难舍!既有淫欲,又分肉淫与意淫之分。肉淫:男女床笫之欢而已,却个中另有技巧。意淫:不过是痴念与妄想,却个中另有玄妙。今日与你们说来,是教你们晓得如何握男人于股掌之中,搔男人心头之痒。”

    听娉婷先生说这些男女之事,众女儿听得糊涂,不明所以。孑缨因是有父母哥哥疼爱,每日纺布刺绣,再不闻它事。谢嫚跟随她父亲上山采药贩药过活,也就活的单纯。忘娥因是父母嫌弃,时常挨饿受冻,风餐露宿,每日挣扎着活着,再无它想。只有娇奴似是懂得,因自幼耳濡目染也就较之早熟些。每每想到她母亲在各个男人之间往来声色,卑躬屈膝,以此来讨生活。甚至她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也就常常听别人骂她些难以入耳的混账话……使得心中恐惧厌恶至极。娇奴仍清晰记得她娘曾与她说过:此世间男人都是些猪狗蠢货,灌了黄汤之后更是猪狗不如的腌臜东西。娇奴暗道:“如何自己珍珠般的样貌人品反倒成了它们下嘴的猪糟?”心中暗暗起誓,定然不会教自己像她娘那样受蠢男人摆布。

    娉婷说道:“女儿虽是卑贱,而那些艳丽标致的女儿又是此间的稀罕物,而既标致又有风情的尤物更是令那些达官显贵王子皇孙趋之若鹜。有甚者散尽家财而不得,自淫而终。”

    遂娉婷与众女儿讲了些关于肉淫的房中密术,说道:“要有意趣妆头,要有身量胸案,要有调弄手段,还要迎合应唤。”又细说了些金木水火之巧,千回百转之式。

    众女儿听得诧异,一知半解。娇奴心下暗道:“把女孩儿们调教于此,还教此一些,怕不是为它日卖去楼馆为妓不成?”不由得叹息自己终究逃脱不得!

    又听娉婷先生讲说关于意淫之妙,说道:“男人虽是为主,亦不过是蠢物!越是位高越是蠢!总是妄想些芸芸缥渺之事!诸如长生长情之类。与他们而言淫欲已是不能满足,却求之而不得最为勾心,有缘而无份最为销魂!望江湖之远,念云崖之高!最是教他们难舍难分!你们只需做到情真而意懒,时远而忽近,示弱而惹人足以,虚实缥缈之间便可教那些男儿魂飞魄散,舍身忘死!”

    众女儿听得更是糊涂,独娇奴有所意会。

    辰时二刻离了‘烟姿’,众女儿来至‘怜舞’。听寒姻先生说道:“男女之别在于一刚一柔。女人之于男人便在于娇柔妩媚。曾有诗句云:‘狭路倾华盖,駭驷摧双輈。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今日所教你们的这支软舞,名:‘惑’。最是柔美。”

    见寒姻轻烟舞袖神魂娇,屈膝抬手尽折腰。骨软似泥,身量如水,旖颈侧盼。两腿分别一丈天,玉足独立慢回转,歪肩扭胯,长袖遮面。

    众女儿看得痴迷,不自觉赞叹不已。寒姻一遍遍教习,大多女孩儿舞得不尽意,独忘娥与孑缨学的比谁都要快要好。

    巳时二刻来至辟邪居,听嫉邪先生说道:“凡事有正有反,药也分良药与毒药之分。医者既能救人亦能害人。倘若一招不慎,害人害己终究难料!古有言:‘害人者人恒害之。’你们可要切记小心些!”

    众女儿面面相觑。

    嫉邪又给她们讲了《千金药方》中的解毒杂治一篇。众女孩儿听不太明白,只谢嫚能懂。

    午时四刻用饭,各自休憩。

    未正来至藏秀阁外,有见姈花先生手中拿着短箭向不远处的铜壶中投掷,落中,再投再中。

    众女孩儿看得好奇。

    姈花说道:“你们每日净学那些魅惑之术,使得鬼迷了心窍,分辨不清,岂不乱性?既心不静,也就做事没有章法。投壶最是修身养性,无需多少技巧,最是讲究安静从容,没得那些浮浪。”

    姈花让众女儿领了短箭,又画了线,教她们向一丈外的壶嘴去投。壶嘴碗口大小,众女儿纷纷去投,却无一中者,也就心中越发烦躁。

    孑缨也是心绪不宁,投了多次不中,心里也是焦躁起来。因想到姈花先生说要安静从容,孑缨便努力要求自己静下心来,独自闭目喘息,却始终没有办法。

    姈花说道:“能够静下心是一种智慧,说难却也不难,不难也能。就如同此间诸多事,你越是想越是不能!”

    孑缨听不明白,只是努力使得自己静下心,越是胡思乱想起来。因想到与哥哥在院子中打树叶,脸上笑了起来。睁开眼睛去,手中短箭掷了出去,射中。

    姈花让她再去掷,孑缨再去掷……八支短箭能有六支进口。姈花称赞她有智慧,旁人见了都是惊讶。

    忘娥、娇奴、谢嫚等众女儿看在眼里,也都跃跃欲试,却仍旧是投不中。更有甚者把手中数支短箭一齐扔去,依旧是落了空。

    投壶过后,姈花又领带众女儿来至亭中教她们下棋。

    至申时,众女儿来至‘音歌’,有听宴妾先生说道:“女人此生只此一事,便是以取悦男人为己业。任你青春年少,风华貌美,最是不得长久依恃。因是色久而衰,朝夕生厌,总有来者。但凭你有伎俩使得男人依赖于你,方可始终!或依仗外戚、或母凭子贵,概无外乎于此。若以上皆是不能,就只论心而不论计。”

    遂又教她们背了长孙皇后撰写的《女则》中的一篇<迁善章第九>。宴妾说道:“明日这时谁能背下来,另有赏宴。”

    忘娥因听见另有赏宴,遂想到那日只能在对面看着,不由得再生嫉妒之心。忘娥听得格外入神,不明白处多有去问宴妾先生。

    至酉时众女儿方散。学了一天都很疲累,不想再去背什么文章,想着明日再背,便各自回房而去。独孑缨、忘娥、娇奴、谢嫚四人仍旧着留在‘音歌’内继续背着那篇文章。

    时至入夜,娇奴与孑缨共沐浴盆中,水中花瓣飘荡,花香四溢。娇奴不由得向孑缨扬水掷花,两人嬉闹一处。一旁还有使女侍奉,如同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般。

    沐浴过后,再无旁人,听娇奴说道:“就知道你比众女孩儿都聪明伶俐,又比这些人识得字,又是每日勤学至入夜。”

    孑缨说道:“不是比你们聪明,只是早年父母都有教过,也就略比你们会一些而已。”

    娇奴说道:“可是像你我这样勤恳又能怎样呢!我们终究苦命,将来不过是给人做奴才的!”

    孑缨说道:“将来如何我想不及,只盼我能考过每次幻彩,拿到宴妾先生那件紫衣,能够得见我的家人足矣。”

    娇奴说道:“宴妾先生的话你就信了?常听我娘对我说男人善骗,难道女人就不骗了?我娘就常常把那些个男人哄骗得乱转!”

    孑缨说道:“宴妾先生最是和善亲近,不会骗我的!”

    娇奴说道:“就算是先生没有骗我们,可是需要多久才能取得那紫衣?怕是四五年也未必的事!”

    孑缨说道:“不会的!我娘只是送哥哥和我来这里住上一阵子,过些时日就会来接我们家去。”

    娇奴诧异笑道:“平日只当你是个聪明人,今天怎么说起糊涂话来?我们和她们都是被卖到这里来的,难道是有谁来这儿走亲戚的不成?还是说你把这影庄当成了善堂,渡了难就能走?都是被卖了来做奴才的,与方才那些服侍我们的使女无异。不过是调教时日,都分去给人做使唤丫头罢了!或是卖给人家做姬妾,再或者卖去楼馆做艳妓!”

    孑缨自然是不笨,只从未想过母亲会骗自己,自顾的摇头。

    因夜里总想着娇奴对她说的话,孑缨便有所梦。梦见她母亲撒手离她而去,不由得深夜惊醒,身上被汗水浸湿,再没能睡去。白日间她那种病又发了,神情憔悴。含了花瓣稍好一些,却又有旁人来与她问《女则》那篇,孑缨也都一一告诉了她们,自己却再没精力去背,直至到了这日申时,宴妾先生要她们一一来背,只忘娥、娇奴、谢嫚三人全篇背了下来,其余女孩儿背的多不尽意。孑缨还在病着,神情恍惚,背诵的也是混乱。宴妾没想到孑缨会背不下来,便问她因何,孑缨只自顾摇头。

    ‘音歌’屋内摆了美食美酒,各种果蔬糕点。忘娥坐在餐前,又去看着对面孑缨,想着那日情景……忘娥也不会嘲笑卖弄,只自顾吃自己的,想它日与孑缨还会有得攀比。

    孑缨跪坐在对面,看着忘娥等几人用餐,却只是在发呆的想起她的父母哥哥这一会儿是在吃些什么。孑缨的心思不在于此,也不是要与谁争什么。她在这影庄内所有的希望就只是回到亲人身边,再无所求。却突然肚子饿的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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