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军令
孑然领过雾落的缰绳,说道:“好吧!我就领着你转上一圈儿。”
孑然领着它来到草场,雾落看似胆怯, 一步又一步往前小心探着,两步变三步四步……见它慢慢跑了起来,孑然也跟着它跑了起来……。
原来是怕雾落又到处乱撞,孑然一直拉着缰绳却被带着一起跑。孑然见拉它不住,顺着缰绳用力跨上马背,一起飞奔出去……
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白驹过隙,不对!你这应该叫做腾云驾雾!孑然感叹道:“好快的马!”
草场远不及那黎园大,也不知是这雾落跑的太快,似是跑了几步就见围墙在前。孑然吓得‘啊呀’一声,有见雾落抖了抖耳朵。孑然急拉缰绳,那雾落依旧不管不顾,嘶啸着奔跑。眼见就要撞在砖墙上,只听孑然喊道:“雾落快停下来!”……似曾相识的急停,雾落真就停住了,又把孑然甩了出去。‘扑通’一声,孑然飞身出去,撞到墙壁,又狠摔在草地上。他翻过身短咳了两声,吐了一口血,狼狈不堪的说道:“我早晚是要被你们这两个家伙害死!”
雾落只顾原地打转,突突着鼻子,装作无辜。
孑然骂道:“说你呢!其中就有你一个!你听到了么?”
……
“你听到了么?忘娥!”先生与窗边的一个女孩儿问道。有见那个女孩儿也在发呆看着窗外。她转过脸,神情寡淡,只点着头。
宴妾想起前几日前初见她时,一样是神情落寞……
宴妾问道:“你几岁了?”
女孩儿摇着头。
宴妾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摇着头。
宴妾问道:“如何满身的伤?”
女孩儿摇着头。
有听暗媪说道:“听那奴坊的家奴说,是这女孩把自己给卖了,没要一文钱,只要了一口吃食。”
宴妾明白这女孩儿的心思,说道:“好吧!你既然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我再给你取一个名字。你以后叫‘忘娥’好不好?”
女孩儿点着头。
宴妾给她剥了个青桔,喂给她。见她皱着眉,很快就咽了下去。眼角转着泪,也不哭出来……
这日背过书学过琴,已至巳时。先生说道:“你们到隔壁一间,见寒姻先生去吧。”
一众女孩儿又被使女携带到隔壁一间,屋内更大些,四开窗有长。孑缨抬眼看去,门额上写着:‘怜舞’。
屋内空无一物,只地面上铺着整张的西域花毯,花纹清雅。脱去鞋履,入得屋内,见屋内点着清香炉。
有见又是一位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先生走近屋内,那紫衣上却没有刺着金凤。她发髻浓云,一朵翠绿珠钗晃动。行若流云,静如处子。举止风雅,体量婀娜。柳弯眉,双凤眼,点降唇。冰肌玉骨,好不冷艳漂亮。
见那寒姻先生手中舞着银盘,方寸间蹁跹而舞。长袖抛甩,褶裙摇摆。聘婷袅娜,踽步轻肩。姿若春风拂柳,情似羞面桃花众女孩儿瞧得痴醉其中。
寒姻舞了一遍,教了一遍,让她们跳了一遍。寒姻走在其中一一看去,已然看出个中资质。确有几个女孩儿较聪明些,学的很快。
走走停在一处,见那女孩儿跳的形神具备,与之别是一番风情。瞧她面容姣好,身形灵巧。寒姻与她问道:“你有学过舞?”
女孩儿摇着头。
寒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回道:“宴妾先生前个给我取得的名字叫忘娥。”
寒姻说道:“宴妾又乱给人取名字。”
学过一个时辰的舞,一个个已经是饥肠辘辘。午时来至二楼一间屋内,有见白、红、橙、黄、绿,各色衣裳,各色年龄的女孩都来至此,原来是间饭堂。吃的是:蒸紫薯、紫菜汤、葱烧茄子、还有一串紫葡萄。都是些穷家女,哪见过这么多饭食,自是喜乐不禁。吃饭间不觉中想起那件绣金紫衫。
吃过饭,八个女孩儿被携带至藏秀阁楼外的空地,早有一位先生背身在等,那件紫衫在她身上展露无遗。见她肩宽、腰厚、臀肥,发髻上别着一大朵刻金簪花,金菊花灰底缎裙。
有听使女与那先生说道:“姈花先生,女学生都领来了。”
听那姈花先生吼道:“这么晚才下楼,你们吃的太多走不动路了?”她说话间转过身。见那姈花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粗枝眉,核桃眼,身形稳重不一般。
姈花啧道:“看看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是能劈柴还是能担水?一个个的花架子!”
宴妾拉着寒姻躲在藏花亭内看着热闹,寒姻无趣的冷着脸。宴妾与姈花喊道:“霸王花,别把她们折磨的和你一样粗!”
姈花向宴妾吼道:“你给我闭嘴!”
姈花说道:“你们把鞋袜都脱了,光着脚在这园子里转圈儿跑上二十回!”
藏秀阁前的花园也有三十余丈见方,要转圈儿跑二十回。众女孩儿心中一惊,睁大了眼都看去姈花先生。
宴妾急道:“别把脚给我跑大了!”
姈花不去理她,撸起袖子说道:“是在等我给你们脱么?”
几个女孩看着那张凶神脸,忙的脱去鞋袜,跑了起来。孑缨与忘娥吓得不知所措,忙跟着一起。
听到那姈花不知是哪里来的花鼓,坐在圈中打着《将军令》,中气十足的喊道:“塞外军鼓,声动如龙!大漠孤烟,会逢残红!木兰手中剑,红玉掌中弓。锋芒斩落贼寇,利箭划破当空。鸣金凯奏回营,受赏三军战功。卸软甲,补嫣容。”
后院内跑了一半就有女孩儿蹲地不起,气喘吁吁。好在孑缨常踩纺机,还有和孑然一块儿玩耍,还好一些。那忘娥却因为时常饥饿,身体很差,勉强撑着。
过了不久,终于是跑完。一个个瘫倒在地,不成样子。见那姈花脸色难看,说道:“这么小的院子你们能跑的如此狼狈,看来以后还要多关照关照你们!”
宴妾与寒姻瞧的正兴起,听那姈花又说道:“除了跑步,还有节目!”众人一听,脸都绿了。
见姈花拿出了很长的一根粗绳子,扔在地上,与那藏花亭中的宴妾和寒姻喊道:“你们两个也给我过来!”
宴妾和寒姻两人都傻了眼,看热闹把自己也饶进去了。寒姻冷眼盯着宴妾,宴妾只顾低着头摆弄手指头。两个人都怕了这霸王花,谁也不敢违拗,相互蛄蛹推搡着走上前。
分做两班,一边五个人开始拔河。开始拔河?
宴妾与孑缨一边,寒姻与忘娥一处。宴妾与寒姻四目相对,都冒着火。寒姻与宴妾说道:“我就和你说过没空陪你,你非要强拉我过来!只会拖累人的女人!”
宴妾回嘴说道:“我是怕你一个人发呆出毛病了,这才叫你出来陪!不知好歹的家伙!”
两边八个女学生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先生怒目圆睁,反目成仇。
那藏秀阁的里的先生和一众女学生也都把脑袋伸出窗外拭目以待。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真是举世瞩目的一场拔河赛。
姈花在二人肩上一拍,拔河开始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当局者叫喊声不绝于耳,旁观者助阵声声声如雷。
眼看宴妾要咽气,喘息不止;寒姻要含恨,屏气凝神。两者谁都不肯善罢甘休,都不是善茬。身后的一个个学生也是如此,个个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孑然气得站起身,拖着残躯来到雾落身旁,说道:“我好意领你散心,何苦来害我?”
雾落似是内疚有愧,低垂着头,蹭着孑然的身子。孑然不禁笑了,难免气消。看着雾落空洞的眼窝,想到它眼前黑洞洞一片,永远都看不到这世间的景色,心中替它怅然。
孑然抚摸着雾落的脖颈,领过缰绳,慢慢的带着它闲步在马场中,给它讲着马场中的各色花草景物和其它马匹的样子。雾落听的入神,有听得有趣处就嘶啸起来。
在马场中来回来去,时而散步,时而狂奔。磕磕绊绊,摔摔滚滚,似是多年老友,渐渐心意相通。人知马语,马听人言。
不及月上柳梢头,已是人马黄昏后。一人一马围在草料旁休憩,孑然突然想起这影庄距那黎园不算远,也不知那黎青和云飞在做什么。
黎青等了三日,不见孑然来人。心中疑惑,不免等的焦急。因想到是不是那小子遇到了麻烦?是不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马匪强盗?是不是生病了?越想心越乱,烦絮不安。不再细想,跨上马背就要出去找孑然。
骑着云绯来至黎园北门,见有园门守卫上前去拦,说道:“公子前些日子来时,老爷就有交代不许公子出去。那日公子强行外出,小人们也不敢拦着。可是总这样出来进去,被老爷知道了,会打死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望公子体谅我们一些!”
黎青不想这些家奴为难,却又心忧孑然,也就不管顾了,说道:“老爷若责问你等,我自然不会让你们替我受罚。何况我父亲也不见得可巧今日就来,我这里去去就回。”说话间就要分给几个守卫些银两,却黎青身上从未带过银子,只把身上坠的玉件给了那几个守卫。
守卫领了玉件,都笑着说道:“既然公子执意要出去,须是带些随从安全些个!”
黎青说道:“不用了,快些开门!”
守卫看少公子急切,不敢耽搁,开门来。云绯几个踏步就不见了踪影。守卫赶紧跑进园子里,招呼公子的侍从去追。
须臾之间已来至那孑然家中,黎青缓缓下马,吃惊的看着眼前……
枯树、折枝、残叶;断墙、斜梁、碎瓦。
黎青急忙跑到倒塌的房屋内查看,翻找半天,松了口气,幸得一无所获。不由得去想孑然一家人会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平安无事?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担心他做什么?我只是担心伯母和那个妹妹!那小子命硬的很,不会有事。”
黎青又在房屋周边寻了一圈儿,有见不远处荒郊有一坟冢,立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愚妹黎云燕之墓。
黎青念叨着:“黎云燕?黎云鹤?怎会和父亲的名字这么相像!还都姓黎!这坟墓里葬的是谁?”
黎青不再去想,又找了一回,仍是不见人迹。天色已昏,心中仍旧不安,又无奈何,转而回黎园而去。
归途中心不在焉,走走停停,不时叹气。抬眼看去,忽见四五个人蒙着黑布,手中拿着大刀,合聚一处挡着前路。
黎青心中一惊,想是拦路劫匪,迅而调转马头,再看身后也是有四五个人拦着。黎青策马强闯,几个劫匪吓得左右避开。黎青正得意之际,见前面又跑出来四五匹马在等,一张大网铺盖而来,连人带马被那网罩住。云绯嘶啸着跑出了罗网,黎青却跌落下马,被罩在网内。黎青奋力挣脱着,忙去取靴中匕首:“啊呀!不好!”才想起已把那匕首送给了孑然。此时黎青已是慌张的心跳加快,急红了眼。
眼见几个劫匪走近,黎青困在网中惊慌之际,见云绯嘶啸声响彻,飞奔回来,冲着那些劫匪冲去……
眼见这马跑得太快,躲闪不及,其中几个劫匪被撞翻在地,折了肋骨,哀嚎不停。余者四处避开,持刀相向。云绯绕着被网住的黎青跑圈儿,朝着劫匪四下尥着马蹄,暴躁不安。
黎青见几个劫匪持着大刀走近云绯,黎青大喊道:“不要伤它!”
劫匪向那黎青看去,此时黎青立刻冷静下来又说道:“你们拦路强抢,无非是为了钱财!给你们便是!”说话间摸着身上的银子……他平时又不出门,哪里会随身带着银子,仅有的值钱的玉件也都送给了守卫,这一回如何是好!
黎青忙着与那些劫匪说道:“你们现在放了我,等我回园子里去取给你们!”
那些劫匪哈哈大笑:“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是?看你这身穿着打扮还有这匹骏马,就知道你一定是个有钱的主。这儿只把你撸了回山寨去,就等着你老子拿钱来赎人吧!”说话间,马队驱赶云绯,余者绑了黎青,连人带马一起劫回寨去,途中用黑布蒙住了黎青的眼睛。黎青说道:“你们是要绑我去哪里?要钱可以,你们不要伤了我和我的马!否则你们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众土匪看向那匹马,说道:“你这匹马有这么金贵?你这匹马伤了我们的人,那我们今天晚上就把它宰了炖马肉吃!”众土匪哈哈大笑一处。
黎青怒道:“你们胆敢伤了我的马,我饶不过你们!”
土匪说道:“你这小白脸,看我们今晚饶得过你?”众土匪哈哈大笑一处。
原来这一众人马是肃清山阴魂寨中的土匪,向来是抢劫过往肃清山的行商、马帮、镖行。因是连年少有买卖可做,这才急得下山来四处埋伏绑人。
来到山寨中,把那黎青往大厅内一扔,有听一人说道:“大哥,这次可能绑了票大货!你看看他穿的这身行头,再出来看看他骑的那匹马!上次驼队那笔买卖没能做成,反倒死伤了好些个兄弟,这次怎么也要在这票身上找回来!”
有见一人歪倚在大厅正中一把交椅上,耷拉着眉,摸着半撇胡子,问道:“哪儿劫来的?问了是哪家的货了?”
底下人回道:“还没问呢!这小子还挺硬气,想来是大户人家的赔钱货!”
寨主说道:“那你就问问他是谁家的债。”
有听一名土匪与黎青问道:“寨主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你是哪一家的债?”
黎青被蒙住眼睛,绑着双手委身一处,听着两个人的话,心知是到了土匪窝,说道:“影庄的黎云鹤是我父亲,你们放了我,找他要钱去!”
阴魂寨中的土匪无不是一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寨主心里咯噔一下,忽的站起身来……
黎园内来接黎青的侍从一路来回去寻,四处不见人影,急着报回黎园,又派出二十余人到处打探,一边去影庄报给庄主。
影庄明照楼内,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桌案前,斜辉照得他阴阳各半。他竖着发冠,额头几道折痕,两道迷雾重山眉,一双阴沉离魂眼,满脸心思甚重的模样,似是正想着什么事儿。
有听明翁走进屋内,说道:“老爷,黎园家丁来报,说是公子闯出园子去,现在找不见人了!”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黎云鹤。
黎云鹤抬了下眼皮,与那明翁问道:“出去了多久?派人去找了么?”
明翁回道:“公子出去约么有快一个多时辰了,影庄和黎园那儿也都尽数派人去寻了。”
黎云鹤慢慢闭上眼睛与明翁说道:“名翁,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