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路⑻
林知年慢条斯理切了西瓜，挑完了表面的黑籽，把它们装进碗里，又走过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
这是很多年之前阮佳妮发现的跑厕所配方，不知道对别人怎么说，对她们俩百试百灵，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她决定小疯一把，珍惜跑现场时不拥有的厕所自由。
想得太入神，刚准备往客厅走，隔壁“砰”的一声震动贯穿耳膜，瓷碗应声落地。
厨房玻璃上映出林知年略显愠怒的脸。
很早之前就在装修了！本以为案子结束之后能清静清静，现在看来是不可能！
她心痛地捡起西瓜，又捡起碗，不曾想手指不经意被划了一下，盯着渗血的伤口，宣布，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结束。
瓷碗的碎片最远落到了玻璃门下，她甩甩头不让刘海遮住视线，却被门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她就这样愣在了这里，直到回过神之后，扶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她才确切地为自己脑子里刚刚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林知年记起来了，最后一次见陆盼，她背对着她，对面的玻璃门却映出她在笑。
在笑。
或许那天周秉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她赶紧拿出手机，已经翻出了程易江的通讯页面，刚要按下绿色的通话键就被一阵敲门声拉回思绪。
无奈，她暂时放下，起身开门。
防盗链限制着门，林知年只透过大不小的间隙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纯白休闲卫衣， 看起来十分青春张扬的高个子男生。
“没想到你在家啊！”他眼睛睁大，明显有点意外。
……不在家你敲我门？
林知年无语，下意识把门又闭上一点。
对面看出来她的意思，连忙虚抵住门，笑着解释 “我叫荀木，大四，是你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我们家装修声音挺大的。 每次来敲你门想当面道歉你都不在家。没想到今天门开了。”
林知年看了一眼走廊里还在作业的装修工人。
“没事，没有很打扰。”
荀木摸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那，咱俩熟悉一下呗，都是邻居，以后好照应！”
林知年习惯性地用余光确认玄关处柜子上防身用的小刀还在，朝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叫林知年。”
“就……好了？”
“抱歉，我现在还有急事， 实在不行改天再说吧。” 林知年不知说什么，有些为难。
“那好吧。”荀木十分相信她的说法，依旧笑着，摆摆手，“知年姐姐再见！”
“再见。”
她关门的时候，脑子里自动总结：有个邻居叫荀木，自来熟。
不过印象不是很深， 现在的思想全被对陆盼的猜测占据。
她深呼吸一口气，拨通了程易江的电话。
“知年？”
如一贯清楚低沉的声音入耳，她有点紧张，不知自己的想法要从何说起。
“……是我。”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细微的笔与纸页摩擦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安静得能听见程易江的呼吸声。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陆盼。” 下一秒，她听见他盖上笔盖的声音，“如果你在忙的话我们可以晚点说。”
“不在忙，你说。”
林知年习惯性点头，回忆：“结案第二天中午，我遇见周秉了，他告诉我，陆盼很有学心理学的天赋。本来我以为这是老师对学生的评价和关照，但是今天我想起，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我交代了她哥哥的罪名、刑罚以及通知她的离开，她背对看我，反光却能看见她在笑……
“我在想，钱温玉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是陆盼暗示或者告诉的，以及我们在这个案子中所了解到的很多信息，也是从陆盼口中知晓的，例如那句暗示意味最明显的“哥哥说’ 当然这些可能只是巧合，但加上周秉的那些话，会不会……她有主观意识上的诱导？
那边一小段时间没有说话，林知年以为他掉线了，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那天下午我去看过她。”
“我知道，辰阳和我说过。”
“我问她，知不知道钱温玉有精神障碍，她说， 她很早就看出来了，在他还没认识她的时候。”
“……还没认识？”
“对，离了那个‘家’，她倒很坦诚，说钱温玉高傲自负、极端情绪化，他们只是互相眼熟还没说上话的那段时间，她就猜到了。”
“那你问她这些问题……”
“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林知年默默叹口气。
“但你是怎么想到的？”
“毕竟是十岁的孩子，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言语很正常，那次我们带着钱温玉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震惊，反而有一些兴奋，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我后来注意梳理了线索，又在那个下午找到她寻求答案。”
“所以，她这算是利用了钱温玉来摆脱自己的家庭？”
“没错，还记得那个记者的遭遇吗，很难不联想她曾经自己做过一些反抗，只是结局并不如愿。”
林知年长呼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那个记者怎么样了？”
“基金会涉案的人员已经全部缉拿，那名记者恢复了职位，报社也进行了大调动。”
恢复职位………
好像有些事情看起来轻飘飘的，旁观者见其如云，云下之雨只有身处事中才会知道。就像这位命途多舛的记者，可以恢复职位，但他还能恢复对记者二字忠诚纯粹的热爱吗？
“嗯我说完了，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
林知年等了一会儿，那头只传来一声轻笑，语气温柔，却夹杂着少有的私欲：
“没事，只是……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默不作声，还是回应调侃，大脑飞速运转，最终还是决定幽默一点。
“我在局里天天说话。”
那头静默，林知年还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正要暗自松口气，听见那头略带无奈的语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好，再见。”
“拜拜。”
恰巧面前的电视剧播放到片尾曲。在充满宿命感的音乐中，关于男女主共同经历的事一幕幕闪过，氛围美好而暧昧。
她被这样的氛围影响，突然陷入了错觉，好像自己也和程易江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刚刚的电话也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靠在沙发上，抱着胸口，林知年暗下决心——不要被男人迷住眼睛，以后他再说这样引人遐想的话，就当面严肃批评！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