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山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山野里雾气蒙蒙，飘飘渺渺如置身仙境。
放眼望去，雾霭弥漫中，深秋的山与夏季一望无际的绿色不同，山野间多了红黄二色，层林尽染，秋意浓浓。
林子中偶有不知名的树，光秃秃的树枝挂着几个不知名的野果。
比人还高的枝条和藤蔓中，人影晃动，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踩着满地落叶艰难行走。
亏得现在入秋已久，树叶几乎落尽，如果是夏季，这枝节桠杈密不透风，能把视线挡得一干二净。
脚下一层厚厚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清脆断裂声。
几人浑身上下简直不能直视，又脏又破，伤痕累累。
前头的少年手持一把长剑不停挥舞，斩去眼前张牙舞爪盘绕缠结的枝条。
他一身残破劲装，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眉毛愉快地舒展，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打转，透出一股机灵劲。身体虽然瘦弱但动作异常轻快灵巧。
队末比他略高的男子，衣衫破得更加惨不忍睹，裸露的臂膀上还包扎着止血带，却依然难掩丰姿，英武健壮的颀长身体，刀刻般的俊美五官稍显冷峻，但眉尾的红痣却给他加了些媚，弱化了冷峻增添了柔和，整个人俊秀非凡。
中间两名女子，绿衣容姿清丽，一张标致的瓜子脸，双眉弯弯双目流盼。她紧随少年身后，纤纤玉手不停拨开断裂的藤枝，手臂满是伤口划痕却毫不在意，透着一丝与娴静面容不相符的倔强坚韧。
淡紫色衣衫女子，容貌娇丽，粉肌如霜唇色红嫩，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光彩闪耀摄人心魄。她身材高挑但其举手投足间却不如绿衣女子柔美雅观，浑身因为发冷抖个不停。
四人排成一队，在连成片的荒山野岭间向上行走。
落叶下时常露出石块，冷不丁就被绊上一脚。
正午时分，雾气完全散去，行进速度变得快了许多，已经翻过山头朝下走了。
只是这会晚星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但此时别说干巴巴的饼了，连水都没有一口，她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跟着迈腿前行。
不行，双眼开始冒星星了。
她气喘吁吁地说：“阿葵，能不能慢点？我实在走不动了！”
阿葵手中长剑落在枝杈上，回身看她，皱眉道：“真是的，事多。”
说完又转身砍劈。
“我小腿伤口有些溃烂，先在此停歇片刻吧。”
身后传来司徒宗诲的声音，从容闲适。
山路难行，走了这么久，他好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似的，他都不累的吗？
晚星如临大赦，一屁股瘫坐在脚下的枯叶上。
“噗呲”！
突如其来地令人羞臊的一声，还是从她屁股下发出的，真是尴了个大尬！
她迅速跳起来，脸腾地发起热来。
与此同时阿葵已经别过脸去憋笑。
她余光瞥见司徒宗诲，他正一脸坏笑盯着自己。
晚星的脸瞬间爆红，为什么自己总是出尽洋相还被他看到？闹心！
“这么累吗？”司徒宗诲下巴绷得很紧，但竭力忍住的笑还是从他的声音里漏了出来。
晚星更加气恼：“滚！”
他的憋笑终于变成大笑。
晚星撩起衣服一看，差点要晕过去，屁股处一大滩红黄色污渍，这令人窒息的颜色！
她扒开落叶，誓要找到真凶还自己清白。
一坨软烂的东西粘着落叶被扒拉出来。
我的妈！快看看这是什么！
一颗柿子！
我的妈！再看看这是什么！
全都是柿子！
晚星化愤慨为惊喜，仰天狂笑出声。
山崖的另一侧伸过来一截深褐色柿子枝，枝杈错落有致，满枝红柿挂在树梢摇摇欲坠，颗颗火红透亮似水晶。
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边界荒山，竟然有她认识的果子！
“阿葵！宝剑借我一用！”她也不管什么脏污了，兴冲冲对着阿葵嚷道。
“又出什么洋相？”阿葵嘟囔一句把剑扔过来。
晚星跳起来用剑打落低处的一颗柿子。
熟得太过了，掉在落叶上“吧唧”摔得稀烂，看起来毫无食欲。
阿葵又嫌弃又好奇：“摘它做什么？不知道有毒没有，又不能吃！”
“没毒能吃！这是柿子啊！”晚星又打掉一个，慌忙扔了剑去接。
“小心有毒。”司徒宗诲也出声提醒，晚星笃定泰山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没见过世面的傻子，识相地闭了嘴。
她在衣服上蹭蹭白霜，掰开一半递给宝蕴。
阳光下，柿肉带着汁水，闪亮亮地惹人垂涎。
宝蕴柳眉微皱，犹犹豫豫接过来却迟迟不敢下口。
晚星把半个柿子送进嘴里一吸，甘甜微涩的汁水流进喉咙，软籽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像果冻一样。
又累又饿的她想到在这古代深山还能吃到果冻，对于那微涩的口感早就忽略不计了。
宝蕴这才把柿子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大概是味道尚可，她把半个柿子都吃了，再给她便不肯要了。
晚星把低处的几个都摘了，柿盖一揭，直接对着嘴一捏，柿子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只剩软皮了。
司徒宗诲和阿葵看着她吸溜得满嘴残汁，一脸鄙屑，说什么也不肯吃。
晚星不得不服：真是要脸子不要肚子！
饱餐一顿后，又让司徒宗诲帮忙把高处的柿子都摘了，把自己的外裙向上一折系在腰上，盛了满满一兜柿子。
向下行走比原来快多了，尤其是晚星，吃得饱饱的身上有劲了，走起来乐呵呵地步伐轻快，一路上边走边吃，不亦乐乎。
一个时辰后，她老实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她开始哭丧个脸拖着腿往前挪，每往下走一步都重心乱歪。好在一刻钟后终于出了荒山走上平坦的小路。
她暗中长出一口气，身后又是忍不住的低笑。
她越发不敢表露出来，强打精神跟着走。
路过城外土地庙的时候阿葵说：“城门一更天的时候就要关了，怕是赶不上了，要不然还在这破庙将就一晚。”
晚星暗中叫苦不迭。
“来得及，”司徒宗诲看了看晚星，取笑着说道，“是她拖了后腿。”
晚星此刻也没工夫分心骂他了，肚子里像刀绞一样疼，鬓角渗出细密的汗。
“我腿伤要及时上药。”
司徒宗诲忖量后开口道：“背你吧？这样还能快些。”
晚星感激不尽地看着他，她承认之前骂司徒宗诲的声音大了点，此刻她觉得他整个人闪闪发光有如天神。
她顾不上扭捏，奋力一跳，扑到司徒宗诲背上。
司徒宗诲身体一歪差点站不稳：“真重！”
晚星听着这话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听到他呵呵笑又当他是在求饶放开了一些。
宝蕴眉眼清淡，垂着头自顾自拍打身上的草叶尘土，仿佛没有听见。
只有阿葵嘟嘟囔囔：啧！一会说腿伤，一会又背她，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