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中人
也不知睡了多久，顾盼忽然惊醒，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已不在寝室，而是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像是火车的餐厅专列，又像是飞机的商务舱。整体呈长方形，横七竖八的摆了几张宽大的沙发，还有几个酒柜。自己坐在一张又软又大的沙发上，四周空空无人，唯有墙上的一台硕大液晶显示器在放着嘈杂的音乐现场，几个长头发的欧美男人在舞台上疯狂的砸道具，电吉他声密集如狂风骤雨，下面人群的欢呼声犹如海潮。
他转过头去，看见身后是一个舷窗。他把头贴在舷窗上，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出去，看见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黑夜，以及闪烁如钻石般晶莹的星辰。
卧槽，suv！不对，ufo！
他大吃一惊。
我刚穿越了仙侠世界，咋又穿越到了星际时代了？
无限流也不是这么玩的吧？没头没尾的，这是要被挂上微博接受广大人民网暴的呀！
忽然之间，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不喜欢枪花？”
顾盼吓了一大跳，真正意义上的一大跳。
他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回头看去，就看见对面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五官成熟，脸上略有皱纹，戴了副黑边眼镜，头发稀疏，穿了套极其家常的棉布t恤和运动裤，脚上一副拖鞋，看上去三分不羁，七分邋遢，十足中年社畜回家等死的模样。但仔细看上去，又发觉他那双藏在眼镜后的眼瞳亮的惊人，仿佛有无数七彩星辰在里面起起伏伏，形成了无数旋涡。
顾盼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虽然就坐在顾盼对面的沙发上，似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但是又好像永远都触碰不到。他看上去只有一米七八，普普通通的个子，但是在某一个瞬间，他好像就成了整个宇宙。
在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时间，空间，大小，距离这些东西都同时失去了效果。
顾盼胆子很大，真的大，初生牛犊不怕虎，看谁都敢上去踹两脚那种胆大。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居然战栗到不敢说话，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这是来自他自身血脉基因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哦！”这个男人看着顾盼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手，轻轻的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镜片微微起了一点变化，遮住了他的眼眸，于是那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恐惧感顿时消失不见。
“抱歉抱歉，我的状态有些不对，有时候控制不住。”中年男人站起来，在酒柜里翻了半天，翻出一罐可乐递给顾盼，笑着说：“只有这个了，来点？”
他的态度很轻松，像是顾盼去隔壁大叔家做客，大叔请他喝可乐。顾盼稀里糊涂的接过来，又一脸糊涂的看着这个男人。男人自己端了一个老式保温茶杯，打开盖子啜了两口，指着墙上的液晶显示屏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枪花？”
“啥花？”顾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几个哪里和花有关系。
“gun&roes，史上最伟大的重金属摇滚乐队，你不知道？”男人颇为惊奇的看着顾盼，“瞧见那吉他手没？slash，我偶像。我年轻时第一次约我的女神，就是带她去看枪花的演唱会。”
“然后呢？”
“她跟一个喜欢玩双截棍的跑了。”
顾盼一时不知如何接嘴，挺尴尬的打开可乐，喝了一口，然后瞄了一眼生产日期，又默默的把这罐可乐放在了桌子上。
尼玛，这可乐年龄比我还大，二十年陈酿。
“海贼王放到哪里了？空岛完了没？”中年男人又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顾盼倒知道答案。
“都打完凯多了，接下来估计要打红发。”
“哦？！”中年男人有了点兴趣，“下次回去得下来看看。”
讲了这句话，男人陷入了沉默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似乎有一些心事。顾盼等了半天，见这男人也不如何凶，胆子慢慢也大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空间站还是ufo？”
“我的船上。”男人给了一个准确但是没有意义的回答。
“你的船？！能飞？”顾盼苦着脸，“现在又是哪一年啊？我又是在什么地方啊？”
“哪一年？”男人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他很随意的瞟了一眼顾盼，说：“血脉觉醒失败，升级失败，跳级失败，技能不是，我说小兄弟，你这领悟的啥技能？就凭你这实力，你还想穿梭时间？你在万物呆了多久了？都学了些啥？”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疑惑，问道：“就凭你，你是怎么算出我留给你的那个关于烟峰镇的函数的？”
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顾盼猛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那个男人，发出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一个刚学会用发声器官的小孩，一肚子东西想要表达出来却都堵在了喉咙口，只能挥着手大喊大叫。
“别激动！”男人朝顾盼招了招手，示意他平静一些。“我把我的账号都留给你了，大家也算是网友见面，没什么好激动的。”
“那本《我要成仙》是你写的？”这是顾盼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对。”说到这个，那男人倒有些不好意思，“名字是土了点，那时候刚开始修行嘛，就老想着当神仙，后来也懒得改了。”
“那你现在是神仙吗？”
“我要愿意当神仙，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中年男人挥了挥手，似乎烦躁于某些不可言喻的事情。他看着顾盼，反问道：“你看了那本书，怎么修行还成了这个样子？”他踌躇了一下，用了一个英语单词：“reject。”
“啥意思。”
“哦，抱歉，习惯了。”男人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用中文翻译了一下：“废品。”
你还是用英语说好了，至少我听不懂可以装作没听到。
顾盼幽怨的看了男人一眼。
他问那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哪里人啊？为什么我的手机上会有那个什么图书馆的app？为什么你的账号会在我的手机上？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从家里被送到万物学院的？是不是你送的？为什么啊？”
一连串问题如同开了十六倍速的音频，因为说的太急以至于有些变音。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着急。他偏着头想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怎么措辞，顾盼也不敢打扰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手指都攥的发白。
“我和你一样，我也来自地球。那本《我要成仙》，其实是我的修行笔记。”男人选了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开场。“这本书，说不重要呢，对于我们这种血脉的人，倒是有点用。但是你要说很重要呢，其实也就那样。”
“你也是诡星血脉？”
男人不语，微微伸手，握拳。他的手指很长，略微有些秀气，握成拳后比平常人的拳头小了几分。拳头平平的伸出来，慢慢的氤氲出一股股七彩的光芒，冰凉且绚烂，犹如一团从亘古燃烧至今，永生不息的冷焰。
拳一动，整个世界仿佛都摇了一下，开始了某种无法形容的变形，直线变成了曲线，长方形变成了圆形，前变成后，上变成下，一片混沌。
拳再一震，便是一种隐隐如玻璃破碎的声音，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化作粉碎，然后迅速重组，逐渐还原如初。
这个过程仿佛很短，又仿佛很长。顾盼呆呆的看着，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血脉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某种无生命无意义的东西，丝毫不能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赞叹不已：“这五感拳，真牛。”
“五感拳？！”男人倒有些意外这个名字，“谁起的？好烂。”
“额，一个老头。”
男人继续讲了下去：“虽然说那本书对于其他血脉的人来说也没什么作用。但是呢，毕竟我还有点名气。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来抢。”
“哦！”顾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小七阿姨已经知道了。怎么办？”
“你叫她阿姨？！”那男人有些意外，“挺会抱大腿啊。”他顿了一顿，说道：“她当然可以知道，”
“她让我叫的。”顾盼颇有些自豪。
“揍过你没？”
“揍过。”
男人仰天大笑，似乎极其爽快，良久，才对顾盼道：“你是替我挨了打。”
“你打不过她？”顾盼有些好奇。
男人摆了摆手，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对顾盼说：“我把这个账号留给你呢，有几个原因。第一，我选择了你，这是预支的报酬。第二：你必须尽快的过第一关，因为你我的时间不是太多了。”他顿了顿，又耐心解释道：“你不要生气，不要因为我无缘无故把你带出地球不管不问就埋怨，其实我是在救你。当然，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听不懂！”顾盼很诚恳，又问道：“那东方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讪讪的说：“我开始说过了，我的状态有点不对，有时候不受控制。所以，嗯，对，那是个意外。”
顾盼无言。
“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他了。”那男人挥了挥手，“以后我会帮他一下。”
“哦！”顾盼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不太知道外面的事，连看个海贼王都看不了。”男人苦笑了一下，“所以我能帮你的有限。你这次能来，也是因为法则的呼应和纠缠。”
“法则？”
男人给了一个更直观的解释：“就是函数。具体来说，就是这次你解开的那个关于烟峰镇的函数。从某种意思上来说，函数就是一种法则，对变量进行控制的法则。”
他站起来，给顾盼仔细解释道：“我留给你的这一个函数，其实是对入门期修行架构进行诠释的一个法则，一个对于入门期修行阶段整体的梳理，这个很重要。当你解开这个函数，你的灵气随着这个法则运动时，我自然能感受到，你也能来这里和我见上一面。”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在手上舞了一个刀花，说：“时间不多，不如我演一遍给你看看。”
他挺刀一挥，一收。
他转身提膝，一个背刺。
他持刀高举过头，缓缓斩下，刀尖带出的曲线，变化万千，
顾盼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就被摄入了其中，好像附身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体上，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发力，他的技巧，他的配合，他的灵力运转。
他于恍惚中，无意识的跟着那个男人动了起来。几条浅显明了，却又含义无穷的讯息慢慢的灌入他的大脑。顾盼豁然明了，原来修行入门期是这么回事啊？我原来搞错了。
顾盼体内的赤红微星渐渐萎缩失色，然后随着灵气的运转，逐渐光明，化作七彩，闪烁了起来，光芒越来越亮，微星越来越清晰，到了后来，七彩混杂在一起，再次化作赤红，微星形状清晰明了，与诡星一模一样，具体而微，再无区别。
顾盼吸气，出拳，一团赤红冷焰从拳上疾飞而出，猛然炸开，犹如烟花最绚烂的那一刻。他全身爽快无比，忍不住仰头吼了一声，赤红诡星在他体内疯狂舞动，激动无比。
“流火诡星啊！”男人笑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顾盼像是一个失去躯壳的灵魂，在船舱内飘了起来，晃晃悠悠的，穿过了船舱，穿过了舷窗，从外面看到了整艘船的全体。
这是如何漂亮的一艘船啊。
游荡于无垠星空之中，流线起伏，精致大气，就像是船头画的那条鱼，飞舞于海浪之上，双鳍如翅，长喙似剑。
“我叫于健。”男人朝他眨了个眼睛，笑着说：“除了你的小七阿姨，别告诉别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