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声色犬马的天上人间（七）
之后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女人让他不停地接客，甚至有时晚上房间里不止一个人。
周菱被困在他身体里，几乎每天一到晚上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有些麻木，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去多久。
无力的感觉萦绕着心头，却只能是无力。
变故发生在猝不及防的一天。
梅立雪被他的“同事”们堵在了厕所里，进行了第一场霸凌。
原因很简单，梅立雪几乎抢走了他们大半的客源。
而带头霸凌的那个就是周菱跟孟秋白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剩下的也都是电梯里的那些人。
第二天晚上在酒吧遇到的画面重现了。
“你小子倒是有点手段啊，啊？居然能一声不吭地抢走这么多客人，哼！”
那个男人名叫邓朋，在梅立雪来之前他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人。
一开始梅立雪被卖进来的时候抵死不从，邓朋也就没过多注意，最多心里嘲笑一下他心高气傲就过去了。
但如今，梅立雪一开始接客，凭借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干净的眼睛，寒梅般的气质，吸引了大部分客人。
其中有好多是邓朋之前的老主顾。
人类就是这样，骨子里带着根劣性，喜欢在白色里面找红色，红色里面找白色。
梅立雪那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和眼神，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都能吸引一大批人。
邓朋蹲在梅立雪面前，伸手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脸，目光中透露着狠戾。
“我还以为你能有多清高，抢起人来倒是一点没手软！既然你这么喜欢接待他们，不如也给我们这些兄弟们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周菱明显感觉到梅立雪颤了一下，他微微抬眼，周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周围围了一群人，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满满的恶意。
再然后，周菱再一次跟梅立雪断开了联系。
她身处无边的黑暗中，就像是当初在黑暗里越陷越深的梅立雪。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菱再次跟梅立雪连通的时候，承载着满身的伤痛，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梅立雪悄无声息地变了。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老板让他们把自己的小卡片贴到负一楼酒吧的各个地方，招揽那些有心的客人。
梅立雪故意当着邓朋那些人的面将小卡片贴在那面墙上，然后状似无意地引起他们的嫉妒。
之后那些人顺理成章地被妒意冲昏头脑，拿了张广告纸盖了上去。
当然他们也没这么蠢，只盖了这一张，毕竟要是做得太明显被老板发现是会被罚的。
尽管老板对他们霸凌梅立雪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影响到了她的生意，谁来都没用。
这也就是每次他们霸凌时都不会在梅立雪脸上和一些比较显眼的地方下手的原因。
但他们还是被老板发现并且挨罚了。
因为梅立雪就贴了那一张，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贴就被人给扔了。
老板想当然以为是邓朋他们干的，毕竟梅立雪没必要做这种会让自己受罚的事。
他最近可是越来越乖了，并且给她带来了许多利益。
从那以后，邓朋他们就经常在梅立雪身上吃亏，不过这也就导致他们霸凌梅立雪的手段和程度越来越厉害。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没完没了。
周菱被迫看着他们互相伤害，疲惫得闭了闭眼。
显然这些并不是故事的全部，最重要的转折点还在后面。
那个梅立雪第一次招待的女客人。
她算是梅立雪的一条金大腿，有事没事总是常来，给的也很多。
老板最看重的也是这位。
然而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这位客人有虐待人的癖好。
每次梅立雪接待完她之后，身上传过来的痛意和不适感是最强烈的。
周菱从梅立雪身上传来的各种痛觉中能感觉到，那位客人下手从来没个轻重。
直到这一天，她照常点了梅立雪过去。
一进房间，周菱就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氛。
显然梅立雪也感受到了，他微微抬眼看过去。
周菱看到她心情很不好，正在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时不时踹一脚周围的东西。
眼中捕捉到梅立雪的身影后，明显亮了一瞬。
那不是普通的欣喜，而是看到猎物的兴奋和暴虐。
这是一个注定失控的夜晚。
周菱感受着脖子处传来的织物紧缚而带来的窒息感，身上被锋利的刀片割开皮肉的刺痛感……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杀害，是惨无人道的虐杀。
周菱完完整整地感受完梅立雪的死亡之后，被弹出了那具身体。
她就像是虚无的影子，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人能看得到她。
周菱还有些没从刚才的死亡心悸中脱离出来，她有些失神地靠在墙边，瞳孔再次聚焦时看到的却是满室的血红。
那个少年面目全非，他甚至都不是躺着的状态。
周菱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总之目不忍睹。
少年已经没有一幅完整的身躯，他的脚在这边，而手在那边。
像摔得支离破碎的瓷娃娃，七零八落。
而作为凶手的女客冷静下来后，像是习以为常般叫来一群保镖，保镖同样一脸麻木状态地进来收拾残局。
老板没有进来，她向来不去看这种画面，只是熟练地跟女客讨要一个满意的价钱。
像是菜市场卖猪的店老板。
女客离开了，保镖将梅立雪的残骸扔到了一处荒郊野岭。
随便挖了个坑埋起来，还像模像样地竖了块木头当墓碑。
这里还有很多像这样的墓，因此一点也不突兀。
梅立雪本就是被卖到酒吧里的黑户，现在被埋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他的不正常死亡。
酒吧的生意没有收到一点影响，或者说，除了梅立雪，没有人受到了影响。
这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梅立雪的魂魄被永远留在了那个虐杀他的房间里，出不去，也无法消散。
他的怨气很重，在看到这个房间重归整洁，一如既往地招待客人的时候更是爆发了出来。
冲天的怨气带给了他强大的能量。
于是酒吧开始覆灭，迎来了它必死的结局。
通通欺负过他的人尽数凄惨死去，老板和邓朋首当其冲。
但尽管他的怨气再重，也无法离开这家酒吧。
那个杀死他的凶手却在那次以后再也没来过这家酒吧。
这让他没有办法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梅立雪很是苦恼，他被困在这里，只能每天重复着这样的苦痛。
而那个凶手却不知道身处何方潇洒快活！
这怎么可以！？
执念越深，怨念也就越重。
他的仇恨开始扩散，从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扩大到所有来这种地方消遣娱乐的人。
于是他在酒吧里重现了往日的繁华，无声寂静的夜晚里，吸引着那些猎物走进这个必死的圈套。
随着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能活动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
他已经能够走出那家酒吧，在附近半径不超过百米的区域活动。
不过在外面杀掉的人不像自动进入酒吧里的人好糊弄，很快就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警察把这里封锁了。
不过这对于梅立雪来说不算太重要，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主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成为他手下的亡魂。
但他的终极目标不是这个，他要报仇，要杀了那个杀害他的女人。
可以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找不到那个女人。
“我可以帮你找那个女人，引她过来。”
周菱一直跟在梅立雪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杀人泄愤。
她知道困着他的真实原因，便轻声说道。
梅立雪似是嗤笑了一声，他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她：
“你怎么找那个女人？”
周菱微垂着头，不远处的灯光打过来，她长长的刘海在脸上留下大大的阴影，衬得没有阴影的地方更加白皙。
“她之前不是给过你一张名片吗？上面有她的公司地址。你不能过去但我可以。”
梅立雪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阴沉沉的目光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腐朽潮湿的木头上攀爬。
周菱没有退缩，她直直地站在那。
她必须要活下去，心里有一道声音一直这么提醒着。
最终梅立雪答应了她这个想法，周菱再次睁开眼，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窗帘还是被拉开了一半，带着热意的阳光唤醒了她。
周菱从床上坐起，转头看了眼旁边还在睡的孟秋白。
跟昨天一样，移开身子，让阳光落在她身上，很快她就醒了。
孟秋白一脸茫然地坐起来，很显然，她依旧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再次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
周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她一块出去。
房卡再次被消磁了。
来到电梯口，这次电梯里有两个选项，一个是负一，还有一个是一。
周菱这次选择了一。
一来到一楼大厅，就看见禹野跟吴听春站在那。
也许，他们也得知了要去外面找人的消息，又或者，他们也跟梅立雪来了场合作。
不过这一切都是周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