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患难交心照情
司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夜空。
高悬的圆月,璀璨的繁星。
再看到了一旁劈啪作响的火焰,尔后才感到自己一身寒凉。
她心中猛然一惊。视线往下一看,衣裳完好,心里这才一松。
再一偏头,她看到了一条正在滴血的右手臂。
白桦紧握双拳,似乎恍若未觉。
司咏撑着坐起身来,道:“张立山呢?”
白桦不知看向何方,斑驳的光影在他身上跳跃着。
他平静道:“跑了。”
司咏兴奋道:“白桦,你可真是太棒了!不过张立山这一脚比上次那一脚要轻很多,现在没有感到有多痛诶。”
白桦凝视她,不解道:“为什么?”
司咏一边脱下衣服的外衫,一边道:“什么为什么?”
白桦将脸偏了过去,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一丝滴水的发垂下来,半遮半掩了他俊雅的脸庞。
司咏将衣服架在一旁,火光倒映在上面。
司咏兀自道:“哦,你是说为什么要帮你?”
司咏从袖子里拿出今天在集市上买下的剑穗,将一旁白桦的剑拿了过来,绑在剑柄上,再将剑横在他面前,笑道:“你看,这就是原因!”
白桦偏过头来,将剑接了过来,呐呐道:“十个铜板的剑穗。”
他全身湿透,在火光的照映下散发着淡淡的水汽,如雨后的烟雾般朦胧。
司咏道:“是啊,十个铜板怎么了?礼轻情意重!我不是在你的小厮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让你承认是我的朋友吗?怎能被他看扁了去?”
白桦轻轻念道:“朋友。”
司咏哀叹道:“啊,做你的朋友可真难啊,我不做点牺牲,出点血,是不是下次我只能得到一个‘不熟’啊。”
顿了顿,她又昂首,自得道:“现在,我们可是患难之交了!”
白桦垂下眼眸,蝴蝶般的睫毛扑扇着,道:“你,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司咏撇撇嘴,道:“怎么会?当然只对自己认可的人,情趣相投的人才这样。”
白桦抬起头来,黑眸如森林一般幽邃,看着司咏道:“情趣相投?”
司咏道:“是啊,我抢了你的财宝,你却帮我一起救助了难民,就这一点,足够让我敬佩了。还有,你知道了我的假疤,却不拆穿。还有,上次在擂台,你借我手套,又让我没有丢脸地摔在地上……总之,很多很多,都要谢谢你。”
白桦沉吟不语,半晌才道:“也……谢谢你。”
司咏笑笑,见白桦湿透了的衣服正在滴水,道:“你把外衫脱下来烤烤啊!免得着凉。”
正说着,她自己却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白桦上前,以手背一触司咏的额头,感受到一阵高热,道:“发烧。”
司咏打了个喷嚏后,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无力,仍抬起手来打掉他的手,道:“你不是,不与旁人触碰吗?”
见她明显虚弱下来,白桦站起身来,将地上的衣服拾起给她披上,又扑灭了地上的火。
接着,他背对着司咏,蹲下身去,道:“上来。”
司咏仍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道:“什么?”
白桦淡淡道:“背你。”
司咏好笑起来,道:“不敢,不敢劳你大驾,我自己走!”
说着,她勉强站起身来,这回却是直接大脑一黑。她只感到一阵冷冽的气息包围了她,她伏在一个宽阔有力的背上。
这回,她彻底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司咏先是看到了一缕初升的阳光,再是趴在她床边那睡着了的娇秀容颜。
眉姐姐。她这才放心下来。
一摸额上的异物,是一块棉布正搭在上面。
她眼睛环顾四周,看到陌生的环境,这才恍惚想到,她真的离开家了。
此时,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还略有几分苍白。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脸干净得似水晶般透明。
“笃笃~”
敲门的声音响起来。
司咏忙又闭上眼睛。
沈眉醒过来,先是将她额上的帕子拿下来,再将手背贴上去探了探温度。接着,她长舒了一口气,给她拉起了往下滑的被子,将她额前的发丝拨了拨,这才起身去。
接着,一串脚步声响起,她起身去开了门。
“白公子,她已经退烧了,但是还没有醒来。”
“等她醒了,喝下这碗药。”
“好。”
“……”
接着,门扉被掩上,沈眉进来了。
司咏这才睁开眼睛,还好白桦没有进来。
沈眉将那碗药放在桌上,一眼瞥见司咏自己坐了起来,喜道:“醒啦?感觉怎么样?”
司咏笑道:“已经好啦,就是还有点没有力气。”
沈眉端了药坐在床沿,道:“好好好,你今天是老大,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喂你好吗?”
司咏却一把端过了她手中的药,一仰而尽,皱眉道:“这么苦的药,我才不要一口一口地喝呢。”
沈眉将她手中的空碗接了过来,笑道:“良药苦口,这也是某人的心意呢,天还没亮他就去熬药了。”
司咏诧异道:“白桦?”
沈眉站起身来,将空碗放在了桌上,一边道:“当然,他那小厮还在昏迷不醒。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你住,现在他们几个大男人还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我正好在客栈门口等你,看见他背你回来。”
司咏一把掀开被子,披衣准备下床,道:“那我现在该起床了。不然,白桦说的对,对你的声誉有损。”
沈眉上前按住她,笑道:“我怕什么?他们几个我又没有喜欢的。”
司咏依然穿起了衣服,又穿上鞋子,道:“那也要注意,没准哪天你就喜欢了呢。不能让我挡了你的桃花。”
沈眉上前一步,帮她系上衣服带子,以一种暧昧的语气道:“别说我了,就说你自己吧,我怎么感觉那白桦知道了你的真实性别呢?”
司咏穿外衫的动作一顿,道:“何以见得?”
沈眉从脸盆里拿了一块手帕拧净了水,递给司咏,笑道:“关心你呀,昨天他可是一只手也坚持将你背回来,叫大夫诊治开药,没怎么休息。”
司咏放下心来,接过手帕擦了擦脸,道:“哦,我和他现在可是患难之交,朋友之间也理应如此啊。我们快出去吧,免得被他们误会了。”
说着,她放下帕子,拿起桌上的长剑,走到门口。
“咦,你也给我绑了个剑穗啊。”司咏看着剑柄上飘摇着的的红色穗子。
“是啊,昨天不是说这个给你吗?”沈眉笑道。
司咏推开门,只见圣凌风、苏蒲日、胡鸠、李昂、唱曲女子正齐齐站在院子里。
圣凌风衣冠整整齐齐,抱着手道:“你昨晚是和白桦一起住的?”
司咏心里一紧,正想关门进去,后面的沈眉已经走了出来。
胡鸠和李昂猛咳了几声,道:“我们去用早膳了。”
圣凌风和苏蒲日睁大了眼睛,久久无言。
沈眉也不理他们,上前携了那满脸通红的唱曲女子自去安顿。
苏蒲日仍然没有平静下来,“司咏,沈姑娘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你,可怎么行?”
圣凌风咳了一声,道:“司咏不会让她吃亏的,我们就别操心了。走吧,用了早膳就该上路了。”
司咏尴尬一笑,也只是挤出一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二人神情复杂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迈步出了院子。
“你看着办吧。”
空中幽幽传来一句。
司咏一脸懊恼。
此时,又听见“枝桠”的开门声。偏头一看,白桦走了出来。
那小厮总算醒了,跟在他后面。
小厮对司咏行了一礼,道:“多谢你。”
司咏笑道:“朋友嘛,共患难是应当的。”
白桦的视线停留在她剑上。
那小厮忽然道:“咦,你这个剑穗和我主子的剑穗不是一摸一样吗?中间都有一颗小小的心。”
司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日的三个剑穗。其中一个穗子流苏之上编织了一个简约活泼的圆球,另外两个都是心形。
沈眉特意自己拿了那颗圆球的,另外两个心形的剑穗。一个说给司咏,另一个,她知道她会送给白桦。
此时,司咏不知该将那剑穗拿下来,还是说一些解释性的话。似乎,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大好。
希望白桦别误会他对他有什么断袖的情谊。
只听白桦道:“心照神交。”
小厮一愣一愣。
司咏反应过来,得意地看着小厮道:“这是形容知己友谊的词。看吧,你主子承认我是他的朋友了,还是知己好友呢!”
小厮一脸巴巴地看着白桦道:“主子,你有了新朋友可别忘了常在啊。”
白桦转过身去,迈步而行,道:“用膳。”
司咏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问道:“白桦,你的伤还好吗?”
白桦一手轻轻拂过拦路的柳枝,道:“无碍。”
小厮跟在后面,难得的不言不语。
一行人用了早膳,便又开始赶路了。
白桦与小厮加入了大队伍。圣凌风和苏蒲日的态度很友好,约莫是昨晚白桦终于让出了一间房的缘故,胡鸠和李昂无所谓。只有沈眉,一脸狐狸般地在白桦和司咏身上来回扫视。
接下来的一路,经过的都是荒无人烟之地,或者一些山野村庄。
因为,听闻路上的百姓说,北越国已蠢蠢欲动,几欲发动战争。一行人游山玩水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早已没了。
为了赶时间,他们绕开了繁华的城镇,策马扬鞭,风尘仆仆。
一路北上,越来越萧条,也越来越热。
沈眉说,这是因为越来越临近大海了,沧州城湿润温和,基本没有冬天。
第五日,车上的干粮都被耗尽。
荒郊野外,杳无人烟。
“这里距离海关还有一天的路程。”胡鸠道。这一路,他俨然成了活地图,看上去比谁都熟悉这条路,看来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人。
“终于快到了。”苏蒲日叹息道。
“边关战情也不知如何了。”圣凌风几分忧心道。
“我们也快到了,别过虑。”司咏安慰道。
“要饿死了!不行了~!”沈眉肚子一声长鸣,嚷起来道。
“每一年的四月末到五月初,都是桔子成熟的时候。”李昂眼睛看着一处,笑道。这一路,他说话的时候尤少,但一开口,总是有理有据。
白桦说话的时候更少了,除非有必要,或别人问及他。
小厮偶尔还与司咏斗斗嘴。
沈眉一听,循着李昂的视线一望,不远处的青葱掩映下,隐约一片黄澄澄,喜道:“那边有一个野生桔子林!”
她眼睛一亮,一马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