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眼熟
云厌离横卧其中，小嘴扁扁，心中唏嘘，人生果真跌宕起伏，昨天还是金丝玉帛，今日就只剩下粗麻糙布凑合。
“哎，你去瞧瞧那娃娃倒下了莫得”
“嘘，小点声儿，娃娃耳朵机灵的很”
男女悄声交谈，倏地从车厢外传来，云厌离装模作样的躺倒，尔后便是妇人一双大手掀起盖着的一点布角，透过木板缝隙，看见云厌离缩在厚棉被上，一动不动。
妇人朝菜贩打个眼神，后者会意一笑，眼中贪婪洋溢道：
“这娃娃生的好看，卖给张老大那边肯定值老鼻子钱”
“美得你”
“说好了，拿了银子，俺们先去赌马”
“就你那技术还赌呢，不如买点杏芳斋的花露”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夫唱妇随，美美的规划起了卖掉云厌离之后的银子该怎么花。
云厌离听的真切。
原来这菜贩夫妇不仅是人贩子，还是俩惯犯，云厌离冷哼一声，本想医治二人身上隐疾的心思瞬间消散。
骡车不知颠簸了多久，云厌离躺在棉被团里无聊至极，小手扒着木板缝看向车外。
似乎是出了离州城，耳畔蝉鸣蛙叫，风刮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小径无灯，唯有微弱月光投下勉强能照亮眼前行路。
但多次卖孩子的菜贩显然是驾轻就熟，完全不需要停下来找路，直莽朝上驶去。
“胡二爷，您验验货，这回绝对比以往都要极品，养养绝对是不输白姑娘的又一绝色啊”
菜贩献媚般，一边赔笑一边打开上了锁的车厢，露出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小团子。
被他称作二爷的胡二，满脸狐疑，声音粗犷道：
“你个老小子别骗我，能比艳绝天下的白姒卿好看？”
他说着，头看向车厢内，瞳孔骤然一缩。
小丫头不过八九岁年纪，一身杏黄袄子，肌肤胜雪，巴掌大的小脸上桃腮圆润，她轻闭着双眼， 呼吸均匀吐出，睡得安适，连周遭的环境都因她带的多了分甜腻。
胡二再怎么说瞎话都无法否认，眼前的云厌离确实是天人之姿，他可就想找这么个小丫头。
“你们不是把官家的小姐给掳了吧？”
他寒声道，吓得菜贩夫妇一个激灵，赶忙解释。
“官家的人，俺们哪有那个胆啊，这娃娃，是个地痞流氓的崽，俺们确认过了”
胡二略加思索，的确这俩人没这胆色，况且官家小姐要是丢了，丢到他们玄清府，谁还能要回去。
于是喜上眉梢爽朗道：
“好，好啊！可以，这小丫头我们要了，你们去老地方拿银子，不过分的前提下，随便报价！”
说话同时示意身边跟出来的弟兄匀出一两个带路。
胡二好像相当中意这孩子，菜贩夫妇互望一眼，俩人默契的笑逐颜开这回真是捞一大笔银子啊。
妇人欣喜若狂的把云厌离从车厢内抱出，小心翼翼的递给胡二。
后者粗壮手臂一伸抱过不及他双臂粗的云厌离。
“那…，多谢胡二爷豪气，俺们夫妇就先撤一步了，下回有好货还给府里送来”
胡二摆摆手随他们去留，目光始终不离云厌离。
“送人！”
云厌离趁着胡二喊出这句时，眼皮轻抬打量一眼拥着她的人，是个不逊于他父皇的五大三粗壮汉，左眼下还有道极深的刀疤。
不料对方乍然开口：
“小丫头，醒了就别装睡了”
云厌离心中一惊，失策，被发现了。
那便开始继续她最擅长的装傻充愣。
“咦？伯伯你怎么知道阿离在装睡？”
怀里小可爱眨巴眨大眼睛，一副好奇的小表情，直看向他。
“嗯？你不怕我？”
胡二没有回答她，反倒追问道。
他不是第一次抱孩子，若换做别的小孩，早就被他的一张丑脸吓得嗷嗷哭闹了。
而云厌离只是咬着指头歪个小脑袋，似乎不理解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胡二低头，恰好对上她灿若星辰的眸子，纯真无邪，没有任何虚假，他相信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心中对她的喜爱不由得更添几分。
“我们习武之人比一般人的五感更加敏感，从你呼吸就能听出来睡没睡着”
胡二耐心的解释道。
&34;虽然听不懂……但是，伯伯好厉害&34;
云厌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小小年纪就会拍马屁了，不得了啊，小丫头”
胡二仰天长笑，看他豪迈样子，云厌离真无法把他和人贩子挂上勾。
然后在长笑声里，云厌离被他抱着七拐八拐的在偌大的院子里穿梭。
这是座很怪的建筑，修在深山当中，具体布局云厌离并不清楚，单看这院中红墙青瓦，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气势逼人，难测府中主人身份。
走至院子深处时，胡二的脚步更快了些许，一盏茶功夫，一扇金丝楠木镌花门映入眼帘，他像个拿到稀罕玩意儿的孩子，雀跃着奔入门内。
“大哥，你快来瞧瞧，今晚上新送来的小丫头”
“小丫头？”
“胡老弟，孩子你怎么还往这里领？”
两人的回答从屋内传出，一低一高，前者低柔，后者和胡二一样宏亮。
果不其然，当云厌离被抱进去时，两名男子出现眼前。
嗓音低柔的是个一袭白衣，长发披散，面容清俊，坐在木制轮椅上，双腿残疾的青年。
而另外一人则是此前在医馆内与羽林卫交手的，天下会张彪。
此时他正横躺在屋内的床板上，遍布刀疤的后背上，三道利爪抓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云厌离与他并未有过照面，所以一时没认出他来。
她被带入的屋子里弥漫浓郁药香，内室似乎还烧着个丹炉，配上趴伏着，被治疗的张彪，她估摸着这是间药房。
“二弟，这小丫头你怎么不带去东厢房？”
青年再度开口，语调里满是疑惑不解
出乎云厌离意料，胡二的大哥居然不是和他一样膀大腰圆的张彪。
“待会就送过去，不过，大哥你先来瞧瞧，这小丫头是不是相当漂亮”
胡二说着，便像提溜小鸡仔般，捏着云厌离后颈的衣领给她从怀中拎着往前送去。
青年将轮椅朝前几步，靠近云厌离的方向，倏地，鼻尖一动，眼中一丝异色转瞬即逝，微微一怔之后立即回神，嘴里责怪道：
“二弟，放下她，孩子不是你练功的把式，你怎的就是记不住”
对于自己这个不聪明的弟弟，青年真是叹之又叹。
“…二弟，这官家小姐你从哪绑的？”
他看清微弱灯光下云厌离的小脸蛋时确实为之惊艳，但更吸引他目光的还是其身上着装。
“老徐夫妻送上来的，他们说就是个流氓地痞养大的娃儿”
胡二听话的把云厌离缓缓放下，大手挠着后脑勺，面上表情十分单纯。
听着他们兄弟二人对话，张彪也略感好奇侧过头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