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我皆是客
你抓不住我,我将永远隐匿于黑暗。而那人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赠吾友画抒——离洗。”
我看着这一行字。
又默默将它盖上,在手上拿了会儿,最终将它从凌乱的抽屉深处移到了另一张桌下一个整理好的放着不常用的东西的抽屉的角落里。一打开就能看见。
那天我回到家,手里什么也没提,连钥匙也没拿。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访客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挑了瓶度数不高的酒,放到桌上,并且坐下。
一边往拿来的杯里倒酒,一边说。“说吧。”
接着将倒了酒的玻璃杯往她身前推去。
对面的人形象并没有多少变化,她也是少数几个形象几乎一成不变的人之一。
优雅而带着蛰伏的慵懒的访客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她笑了笑,说,
“其实我也不想来的,但和他有交情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这令我皱眉。无论她来干什么,我的态度一律如此。
随之我说:“你们派的人应该能办到的。”
她敛了笑,“本来差不多会答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拒绝了。”
我沉默。
能不让在意的他答应可以理解,但拒绝的话,就只能是他在意的了。他们不会了解,或者说他们能预料到像前者一样的事,但后者,他们对于我们这些人,是永远无法明白的。
“画抒。”就像现在,她已经猜到了三分,双眼直视着我,正了脸色,眸光不自觉利锐起来。
我全然不在意的低着头,心里明白,其实到底来的时日尚短,疏漏了。
今日外面很不巧的下了雨,雨声窸窸窣窣的从外面传进来。右侧的窗我一向把帘子在白天拉开着,较昏暗了些的光略微跳动着投在那张放置了报纸和杂志的桌面上。余光能看到从那边书架上拿下来的一本书。
是一本关于艺术的书。
这三类东西同样是为了应顾客可能的潜在需求而准备的,有各式各样的类型和各种板块和方面。不过显然我该换地方了,这些也不用在意了。
有些凌乱的桌面上,在一堆杂志和几张报纸里,那张书的综合色封面很显眼。
她一向喜欢看这些书,并不是对这些书有多喜欢,只是需要所以喜欢这种安然而无害的消遣。
尤其是艺术类的,这种与任何事——相对于她而言——扯不上关系的书。
带着潜藏的攻击性,却又表现的无害。
是她的风格。
但不是她的性格。
雨,不大,甚至已经渐渐小了。明明是下午三点,屋内却暗得如同将要入夜时分一般。
室内很很安静,半晌,突然想起当初在雨中听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往事虽然是往事,但当你回头,它还在那。
我仍旧低着头。
就让这做个了结吧。
“ 仅此一次。”
“喂。”
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却不愿去回想,我想,这大概是我的心在告诉我,就忘了吧。
“喂。”
——离洗头也不抬,语气淡淡,显然是对于一个无关的人不那么在意。“怎么?”
不过他还是停下,那点不在意又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家伙?”骄傲而十足少年气的语气中,漫不经心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的好奇,但显然态度很是恶劣。
离洗并不在意他语气的这点恶劣,相反,态度反而友好起来了些,“你来这玩?”
正准备说的话突然就消匿了,少年来了兴致,眼神一变,仿佛换了个人,从墙上跳了下来。他凑上前来,一双骄傲上挑的眼睁圆,睁大了些,眼里散发出被挑起兴趣的激动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将那分傲气凌然压了下去,变成充满了朝气的活力。
“这有什么好玩的?”
离洗听到声音回头,看一眼他的身法,“你当是从始至今最优秀的一个了。”
“哎呀,我知道,我想知道这里哪里有好玩的?”少年语气因有些不满而急切起来。
离洗思索一瞬,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刀上。
这是当时自己首战的战利品,叫煌刃。
他突然说了句。
“你很像当时的我。”
……
像极了,曾经的我,嚣张,骄傲,不可一世,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好的引路人啊。
风有些大,吹动那人的衣角和头发,身影在遥远投来的微黯天光下上了几分暗色,身后的街道上了暗色,有了分别样的压着风的凉度和寂寥的感觉。背景与人影,构成一幅动态与静态交织的画面,澄澈,遥远而近。
明明是真实的,乍看,又有些不真实。
声音也染上了几分这种感觉。
天空,街道,人。
脚步声很小,听到动静离洗侧身回头。
黑色的风衣,整个人就像个“深色系”,加入到画面中,就是与另一个人影势均力敌的黑。不突兀,不显眼,低调却一眼看去便移不开眼。
似静态,似动态,动静之间因有着微凉不热的风完美契合了。
如果有路人,该是如何恍惚?
“好久不见,我是来劝你的。”声音很平淡,哪怕说到后半句话也不曾改变。来人停下脚步
画面静止了,二人定在原地。
离洗 移回头,看向自己的手。
风离开了街道去,吹天上的云,近晚时分,天光渐暗着,涂抹着将画面的澄澈压得深沉,变化只有一点点,但从未停下。
然而光影的变化使得画面更静了。
时间只有一瞬,却仿佛沉淀了许久。
离洗看着自己下意识扬起的手,手心是空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微风起,从他斜着的身后路过,吹起一抹侧脸的碎发,在视线里拂动着。他顺着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不远处站在对面的人。
心思也随着那抹碎发拂动着。
手里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就连这里的一切,都宣告着自己已经远离。
离洗看着他,明白这是他想讨一个结束。他又何尝……不是?
他放下手,罢了,就以此彻底结束吧。
时间能结束一切吗?
并不能啊……
因为,那些,终究只是过去了啊,就像往事,只能过去,却是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