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赶集2
满娘想的是这次她受了点委屈。便打算等谷芽开口,就带她去银楼。
可大闺女脑回路不同寻常,她想了想说:“昨天阿爹给我150文买鸡蛋。还剩些铜板。我想买些碎布。我听人说裁缝那儿碎布不值钱,用糯米浆了还能裁鞋面呢。咱们家鞋没剩几双好的。苗儿穿的是哥哥旧鞋子,茅儿穿的是笋壳做的鞋,我出门的时候奶还说我的脚费鞋。给我穿了都没法叫苗儿穿。”
她想到自己脚上这双快破掉的鞋面。忍着没把脚指头伸出来。
现代她去商场买东西。也没穿着个破鞋破衣裳的。此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给你换双鞋,然后让你去山上野是不是!哪个姑娘家脚跟你一样费鞋?”
话说的很不好听,谁知道满娘却没有反对的意思,把她拉到家不大的铺面门口。往里看去。见是卖布的。从门口延伸到屋内。拍开一幅幅布匹。大多是棉布,麻布。靠着墙一字排开,花花绿绿。不过和现代机器生产出来的宽幅不同,时下的布匹宽度也就不到小孩胳膊长。
谷芽立刻想到家里也有个两头带着刮刀的板凳是用来干嘛的了。
她记忆中,溪山村北,挨着山竹村南种了不少苎麻。采集讴麻就用那些刮刀两头一扯。里面露出来的就是黄麻纤维。苎麻是华夏产地特有的一种纺织原材料。和其他地方的麻不同。采集后继麻以备经纬。织出来的布也被称为葛布。通常是贫民百姓作为衣裳。
这种葛布染色的价格不贵,质地也不怎么样。大多土黄色褐色,深蓝色为主。深蓝色是用蓼蓝染的,不管什么染料染下来总是又灰又暗。她还认得。因为苎麻是一种长纤维,和棉花蚕丝不同,不需要重新锤炼纺线,而本身特有的属性可以直接作为麻线使用。
要是说苎麻本身的长纤维织布只需要十几道工序。那棉花纺成布起码几十上百道工。
大满娘已经自顾自走进去,门口的伙计一看就知道来人什么身份,直接把她引到褐色的葛布上看。边说“大娘,你来得巧了,这批葛布质量上好。你看看。”说着抖开手里的面料。嘴里忙不迭说着:“这些都是从北边过来的,那边麻布线密结实呢。”
说着大满娘已经走到了靠里的布匹上看。目光流连。她手摸到一处碎花的棉布。入手的质地柔软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那伙计看到她犹豫,开口:“大娘可是看上这匹?您眼光好呀,棉布比葛布更软些!”说着又扯出给她看。 谷芽没想到,大满娘开口就定了一匹葛布料子。青色半匹,另绯色半匹。也就230文。她刚想问棉布什么价格,就见店里一个妇人抱着半匹棉胚布过来。店家直接算了2贯钱收了。
谷芽:“”抱着那卷麻布,谷芽整个人都麻了,前世她穿的一直是门派弟子套装,用避尘的法子消耗就更少了,她不知道按照这物价,县里多少平民能穿得起棉布。
比起这更麻的是她娘还真看起了店里的棉布,入手果真就舍不得放开了。叫伙计给谷芽量尺寸。说“给这丫头裁一身。”她指了刚才伙计挑的浅灰红。一个浅粉的料子。估计按照市价。裁一身花费比葛布要贵数倍。自然不能用匹来计算。那尺子比划着数,巴掌绕着她腰身比了四下。伙计的胳膊绕的更远。笑眯眯的说“这块放料留着做领口。”
看她皱眉,谷芽心知她娘心里估计是为着价格心疼钱了。
伙计连忙招呼了柜台的学徒。学徒就提着软尺过来。客客气气的让母女到旁边量尺寸。谷芽双手平举着。伙计也就大致量了个头。身长。臂长。大满娘又报了个几个数字。让伙计帮忙裁减剩下的葛布。应该是徐大的尺寸。接着她又指着谷芽的手臂说。
“这里留一寸。裁片里子。我要拿回去制袄。”单衣为衫,复层为袄。她以后还要长个头,要留下可以放的尺寸。农家人穿的都是腰襦和长裤。长衣被称为裋,基本上她知道的无论村里还是县里,都穿这种没什么款式的襦衣。
满娘是懂行情的,在这里买布店家可以帮忙裁。要是让他们缝就是制衣的价格了。不过衣裳裁好,剩下的缝补也不难。她都做惯了。
上辈子到了仙门,宗门女弟子穿的大多是灵物制作的法衣,刺绣精美,有些甚至需要靠灵力炼化,能够等同法器,提供自身防护。这些衣服款式和她玩过的网游里的款式差不多。五花八门的样式都有。和本身法器花费的材料。装饰的金银珠宝几乎不算成本。为了博得女修喜爱,在款式上的用心可见一斑。
那时候她在宗门呆了四五年,几乎没有功夫花在这些地方。有次门内的驿站送来了从家乡寄过来的信件。随信到的是一套缝的细细密密的棉布衣。千层底鞋。也不知道一家人是攒了多久的布料。放样的尺寸很大。像是怕她穿不了似的。
谷芽想到那时候自己几年没见到的家人,关于徐栗栗的记忆已经淡去,随着时间流逝,这辈子的家人在心里留下的回忆也深刻起来。她以为离家以后彼此的感情就会淡忘,却被这一件棉袍勾起乡愁。
回过神,来不及阻止,大满娘已经拍板。
伙计听了也点头。见他都不用笔,全靠脑子把客人的尺寸记下来,这下就花去了一贯钱。
谷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满娘带她出了门。才说:“家里每年也就做一两身衣裳。你穿完还能给苗儿穿。但是这件就留着压箱底,竹儿去了仙门,咱们才拿到这笔钱。老太太至多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再想要其他的东西。一并买了。”
说完还满脸不舍。觉得家里好不容易过的好些。偏偏是儿子不在身边换来的。这钱她不乐意给老太太省。
她连忙摇头心想,您可千万别把我这么收拾出门。要 她一个人穿的好好地,其他人都破破烂烂,没准二婶又要阴阳怪气了。
做了衣裳,钱也是大满娘给的,那100个铜子还在她手里攥着呢。
想着既然都来了,两人又沿着叫卖的西大街走了一圈。她看到卖糖人的。挤过去一看。发现那糖人是吹的!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手艺人吹糖人。眼睛都看直了。
那挑子一头是个方盒子。此时人靠着扁担沿着墙根站着。手旁是个小炭炉。里面装着烧红的炭火。上面还有些糖稀。
见那手艺人手指一捻,嘴衔 对着管子吹了几口气。另一只手捏了几下。手中的大公鸡就成型。他不慌不忙的挑出根芦苇杆。随意对着公鸡身体刮了几下。稍稍停留会儿。那公鸡的尾部多了几根颜色鲜艳的尾羽。应该是些可食用的色素。
见她惊讶。手艺人嘿嘿一笑:“这糖人又好看又好吃。姑娘要什么,我糖人张都能给你做出来。”
他用这个揽客的语气很是热络。在一旁的小孩子蹲在这里都不舍的走。不过大部分也都没什么钱。这年头小孩哪里有多余的钱买这个。谷芽看了一会儿,旁边有人说:“怎么还有江米。”
“那是我的拿手绝活,猴拉稀。姑娘要是要这个。比旁的还要贵一文钱呢。”
谷芽想了想,掏出了五文钱。
站在旁边几个小乞丐眼神都亮了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摊主嚷嚷:“做个猴儿!”“做老虎,老虎最威武了!”。县里赶集的孩子也不少。围着旁边的人就推了把嘴里喊着“老虎!”的孩子。
那孩子被推倒在地,也不哭。大约是习惯这么被对待。倒是旁边卖包子的朝着他们啐了一口。“小叫花子,滚一边去!”
“给我我要个”谷芽想了想,从口袋里又掏出两文,让吹糖人的给做两个。
她开口的话让小摊主犯了难:“先做个老虎,第二个给我做个仙人吧~。”
她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和大哥去宗门,不知道那时候的家里人是怎么说他们的。或许也称她仙童。当她们去天上享受,过舒服日子去了吧。
也有道友称她仙子。听到那些称呼。总让她觉得有几分好笑。
仿佛因为一个称呼,她便和高高在上的神君们有了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可她知道,在宗门也有三六九等。她并不会因为被人称一两句仙人就忘乎所以。
摊主收了钱,神色却有点犯难。
谷芽看到他苦着脸,倒是心情不错。等着摊主吹出老虎,又开始做她说的仙人。又给小人儿加上两坨腮红。这泥人儿可真不错。他吹完。额头还冒了汗。又掏出了1文钱给谷芽说:“仙人有灵,小人可不敢做什么猴儿拉稀的事情。”
又说:“今天生意好,做完这个糖人就收摊了。”本来那个支起来的小铜炉火也渐渐熄灭了。里面的糖稀还真就一层底儿。只够做最后一个了。
猴儿拉稀就是把糖人背后敲掉一块。倒入融化的糖稀。吃的时候在屁股扎个小孔。
一种有点缺德的吃法。
要知道这世界可是有真正的仙人弟子,这摊主自然不敢做这种得罪神仙的事情。
谷芽笑眯眯的把老虎接过来,作势要咬下去,没等旁边围观的小孩子惊呼,她突然伸出手。递给了还坐在地上,屁股满是灰土的小乞儿。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说:“请你吃,不过你也给你小伙伴尝尝。这是老虎。是不是吹的好极了。”
那小乞丐像是不敢置信。刚才还嗓门大叫嚷,此时简直跟遇到什么真老虎似的不敢吭声了。还是她催促几下,这才接过去。
谷芽转身刚要接过另一个糖人,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生。“这个糖人我们要了。”一双白净的手从身后抽去她手里的仙人竹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