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少语的前半生
高少语时不时地就会做一个噩梦。
比如今天晚上。
梦里，高少语那位貌若天仙的母亲在他面前被人活生生地砍死，溅了他一身的鲜血。
而行凶者正是他的父亲。
母亲最开始还能微弱地动作，到了最后就成了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母亲的血还在汩汩地流着，父亲冷眼看了一母亲的尸体。
小小的高少语惊呆了，愣坐原地，音色是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爹……”
父亲看着只有五岁的高少语，笑得狰狞。
高少语看着父亲的笑容，恐惧从心脏处散发至全身，强烈的求生欲使他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些许。
“你为什么要杀妈妈？”高少语的声音微不可闻，他后知后觉地哭了出来。
“你妈妈是坏女人，不检点，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说话，我已经警告过她好几次了，是她自己不听我的。”父亲听到了高少语的问话，冷静地回答了他。
听到这话，高少语猛地摇头，替自己死去的母亲解释：“不是的，那个人是我们幼儿园的园长！是因为我和同学打架，妈妈才会向他询问我在学校里的情况。”
原来导火索竟然是他，都是因为他不听话和同学打架，才会害死他的妈妈。
“那也不行！”父亲看起来仿佛疯了。
实际上高少语知道，他的父亲一直是个疯癫的男人。
父亲动不动就会打骂母亲。
有时母亲正辛苦地做着家务活，在一旁玩着手机的父亲就会像一头饿狼一样，扑上去撕咬像一只羔羊一样的母亲。
自从高少语记事以来，可怜的母亲就没有穿过短裙和短袖，她要遮住身上因为被施虐而浮出的大片大片的青紫。
而父亲也乐于接受这样的事实。
父亲觉得，他的女人就得属于他，她的身体也只能让自己看，所以她出门在外，就只能穿着长袖长裤。
其他的男人休想看到他的女人露出的肌肤。
父亲是个变态，高少语从小就明白。
“无论是谁也不行，能和她说话的男人只有我，只有我！！！”因为举止异常激动，父亲手中的菜刀也在空中小幅度地挥舞着。
高少语觉得，他今晚大概也会命丧于此吧。
倒也不错，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父亲，他想去天堂和母亲团聚。
要是能投胎重来，他绝对不要再当这个人的儿子。
高少语缓缓地闭上双眼，迎接自己的死期。
他听见父亲说：“少语，你要记住，爸爸是因为你妈妈的背叛才死的。”
什么意思？这个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死去的明明是无辜的妈妈！
况且妈妈从来没有背叛过爸爸，反而是爸爸，经常和不同的女人出入不同的酒店，甚至还带回来家中，让她们过夜。
高少语愤怒地睁开眼，却看见父亲自刎，真是晦气极了，身上又被溅了一身。
临死前，父亲说了最后一句话：“少语，你要记得为爸爸报仇，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真是笑话，父亲的言行举止都是笑话，到底谁才不是好东西？
难不成他杀了人，还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随后父亲也变成了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高少语反应过来后，快速分析出现状，随后他熟练地拨打了110。
电话接通后，高少语说：“你好”
对面那人似乎很熟悉高少语的声音，很快认出来了，态度敷衍：“小朋友，又是你啊？你爸爸又家暴你妈妈了？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种家庭纠纷我们也没办法的，只能上门调解。再说了，我们已经去过你家很多次了。”
上门调解？调解有什么用？每次警察来过后，父亲只会对母亲下更重更凶狠的毒手。
更何况，以后不会再有人对妈妈实施家暴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再打过来了。”高少语的语气中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意，“我妈妈被我的爸爸杀死了。”
“什么？小朋友你待在那里，不要乱动任何东西，好吗？我们马上过来。”警察说完之后，匆匆挂了电话。
他不懂，为什么妈妈的求救会一再地被这些人忽视，而妈妈死后，这些人才慌张起来。
难道被虐待就不值得被重视吗？难道只要没被人打死就是小事吗？
这是高少语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的血，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血了。
母亲的，还有父亲的。此刻都蔓延到一起，流到高少语的脚边。
高少语觉得恶心，强烈的呕吐感让他控制不住地吐了一地。
他觉得父亲不配和母亲死在一起，他觉得父亲那肮脏的血液不应该染指母亲的血。
他死死地瞪着父亲的遗体，甚至想上前踩他一脚，可是他还记得电话里的警察说过，不可以乱动。
他今天之所以会和同学打架，就是因为那个人说了一句：高少语，我前几天和我爸爸去吃饭，见到你的爸爸了。你和他好像哦，都很帅气耶。
高少语讨厌听到别人说他像父亲，他一点也不想像他的父亲。
随着警笛声的不断接近，警察们很快到来了。
这是梦，却也是许多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事后有人夸高少语年纪虽小，遇事却很冷静。
也有人骂他，说三岁看老，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小孩。
也有很多人挣着抢着想要他的抚养权，因为眼馋他的遗产。
高少语自然也不傻，他分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所以选择了妈妈的妹妹陈初语。
不过从那以后，也许是有了心理阴影，偶尔看得血时他会生理性地难受。
高少语痛恨像父亲那样的男人，也害怕自己会像父亲那样对待女人。
他总觉得，他身上也有父亲那样的不稳定因子。
他不想变成那样的疯子，所以他对女唯恐人避之不及，一心扑在事业上。
伴随着浑身的冷汗，高少语从梦中惊醒。
他伸手去关掉小夜灯，即使开着它，偶尔一两个晚上也依旧会做噩梦。
透过窗帘，隐约能看出窗外现在已经是天明。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
糟糕，作为公司的总裁，他竟然迟到了。
想要当好一个完美的老总，他必须要以身作则，所以立即动身前去洗漱。
然而刷牙刷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日。
一个人的日子过得久了，身边连个提醒今天是周几的人都没有。
他可以一直自欺欺人，骗自己一个人过也很好。
可也有骗不过去的时候，比如眼下。
孤独如潮水般袭来，他措手不及，他很想告诉自己孤独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也会害怕孤独。
他也好想身旁能有人陪着自己，一辈子。
高少语突然想给自己到放个假，又不想一个人放假，自然而然地想到安道拓。
【在？】
【最近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y国玩几天？】
他的母亲曾经说在他6岁的时候，要带他去y国玩。他一直都忘不掉。
【y国？】
【老哥啊，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y国？】
【你不会不知道它又叫腐国吧？】
【还想叫上我一起？】
【你好可怕。】
【兄弟，你身边真的缺一个女人。】
安道拓很快回复了过来。
【。。。。。。】
【小的时候我妈说过以后会带我去y国旅游，但是后来没有这个机会。】
【最近想换换心情。】
【你去不去？】
高少语也回了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
【是我说错话了。】
【可是我这几天刚好有事，要不下个月？】
【下个月我陪你去。】
安道拓自知失言，有些愧疚。
【算了。】
【我就想这几天去。】
【下个月可能就没这个想法了。】
【你忙吧。】
高少语叹了口气，他怎么就安道拓这么一个朋友呢。
【要我说，你试试谈个恋爱吧。】
【随便找个人试一试。】
【你和你爹不一样的。】
【小时候是我不对，不该说你和你爹长得像。】
【但是你那次也打得我很惨。】
【与其一直害怕自己会伤害别人，你还不如想想要怎么做才能去保护别人。】
【你说呢？兄弟？】
【这样下去真不是个事儿啊，你真的想过一辈子一个人的生活要怎么过吗？】
安道拓一口气发了好多条消息。
其实安道拓说的这些道理，高少语都明白。可他就是跨不出去心里的那道坎。
【再说吧。】
高少语敷衍道。
他亲近的人除了安道拓就只剩下陈初语了，所以他也和陈初语说了一声。
说完他就后悔了，又补上一句：
【妈，我警告你。】
【不要告诉苏思梦。】
陈初语回答得很爽快：
【得嘞。】
【放心吧，好大儿。】
【吃好玩好～】
高少语这才放下心来。
高少语是晚上到的y国l市，刚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城市，难免会心怀憧憬。
谁会知道第二天就看到了苏思梦？
他再也不会相信陈初语了。
那天晚上，他满腔怒火地走回他的房间，还被另外一个耍酒疯的女人撞到。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差点把他撞到地上。
“疯子。”高少语现在的心情差点了极点，骂了她一句。
谁知道这个女人竟然哭了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骂我？你给我站住！”
高少语怕她发疯，当然不会站住，反而加快步伐。
那个女人还在身后不断地说着酒话：“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怎么不哭还骂我？大家都是中国人，你说话给我客气点呜呜呜，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
高少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女人脚步虚浮，走得踉踉跄跄的。
于是他叫酒店内的服务员将她搀扶着回屋。
高少语当然不会想到，他今后还会再次见到这个女人。
很多次，很多天，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