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吗?
“……”
塔里回忆着过去,低着头露出傻傻的笑容。
这笑容让松明心痛。
静江并不是多么大的城市。
虽然因为离天京很近,交通和房地产还算发达。
但因为缺乏核心产业的供养,普遍收入极低。
与之相衬的,是极高的房价和堪称重荷的消费水平。
就拿他自己来说吧。
警督的身份,已经十足珍贵。
但换成工资,一个月也仅有一万多而已。
若非早年工作时分配了住所,现在可能连房子也买不起。
松明偷偷瞄了塔里一眼。
他似乎也从幻想中走了出来,开始一点点填满哀伤。
“唉。”
松明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钱包。
想也没想,就将所有的现金夹给了塔里。
“这是…”
塔里瞪大了眼睛,这在一个壮汉身上有点滑稽。
然后是慌张与拒绝。
但松明仍执拗地将钱塞到了塔里手中。
摁住他想要归还的手,目光如炬。
“…收着吧,塔里老兄。”
“估计也只是四五千块而已。”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去川西的那次出差么?”
“当时我可是被你救了一命呀!区区五千块而已,只是一点心意。”
“现在只有这么点真是抱歉…”
“这是我现在的号码,以后你有麻烦,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塔里愣愣地接过了松明的名片。
松明则投以笑容,这笑容似乎融化了时间堆砌在两人之间的坚冰。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他们都回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
当时的两人都很年轻,或者说正当壮年。
因为刚升上三级警司,松明很活跃,希望能马上交到朋友。
不是那种势利、对自己充满说教的朋友。
而只是单纯一点…
符合自己年轻人的想象,愿意去努力改变这个世界的朋友。
松明就在那时认识了塔里。
或者说,他能认识的也只是塔里。
塔里警司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
虽然因为资历和成绩,成功混上了一级警司。
但因为缺乏社交的手腕,加上得罪了某位领导。
他在这个位置已经待了七八年。
成为警督,好像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妄想。
但或许是生性如此吧,塔里没有多气恼。
只是照常挺起那魁梧的身子上班。
有案子时及时出去。
再抓住一点空余时间,研究象棋和玩弄花草而已。
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规划好自己的未来了啊。
将那过去的景观和现在联系到一起,松明不由抚然长叹。
那以后,因为象棋上的爱好,两人很快化为知交。
成为了在中午的休息时间里。
仅有的不闭目养神,而是注目于棋局的两名警司之一。
“时间真是过的好快啊…”
回想至此,松明对着塔里笑笑。
他也看到了对方的苦笑。
塔里甚至从身后一摸,似乎打算像从前一样摸出一副象棋来下。
但身子后方空空如也。
啊…
已经不是在警局了呀。
塔里低下头,有点悲伤。
他妻子的房间里传来间断的咳嗽声。
每一下,几乎都要把塔里担心的眼神牵过去一部分。
松明心里有些难受,记忆在时空中继续推导。
差不多。
也就是在两人可互称“朋友”的时候。
“那起案子”发生了。
——精致的分割线——
几乎与十年前的爆炸案相似。
完全可以列入‘建国以来最大最恶劣事件’的案件。
悄无声息地再度爆发在静江的土地上。
一家人在除夕夜被屠了满门。
据邻居声称,从晚上七点半左右起,对门就响起了持续不断的惨叫声。
求救声。
以及…很明显的,就像过年乡下杀猪时那样。
肉、骨头和筋膜被砍断的声音。
这家住着的是一户四口之家。
“好像是前几年搬来的吧?”
“我平时都待在家编程和打游戏,没怎么关注这个。”
“或许…你们问物业和居委会更好?”
仅存的‘直接目击者’。
住在被杀者对门的男人挠了挠稀疏的头发。
眼镜后,是他不断躲闪与心虚的目光。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松明严厉地询问,差点把眼镜男吓的跳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说:
“这个…这…声音那么大,我想其他家也会报的嘛…”
“我们这边也马上要打团战了,不好好玩完游戏可不行啊!”
“什么?!”
松明几乎怒目圆瞠。
眼前垮在白衬衫里的男人,则脸色惨白,喉咙里使劲咽着唾沫。
……
但经过走访调查,他说的倒也没错。
案发时没有任何避讳。
且好像不是随意杀人。
据当日晚上楼的一家老奶奶供述。
那天晚上七点半左右。
因为孙女贪玩,加上子女要晚些回家。
她们在附近商场的海洋球里多玩了一会。
等接到儿子的电话,才拉着孙女的手,回到早已置办好菜肉的家里。
她们就在楼道里遇到了那个男人。
“长相怎么样?”
“…记不清了,但好像穿着黑衣服吧?”
老人操着浓厚的乡音,且有些口齿不清。
所以整个过程里,差不多都是由她的孙女代答。
小姑娘摇头晃脑的,看起来生龙活虎。
塔里蹲下庞大的身子,笑呵呵地问:
“小朋友,有没有看到那个坏人的脸啊?”
“描述一下也好,便于我们后期抓住他。”
说到这里,塔里还握住右拳,在身体旁边晃了晃。
好像动画片里要打败怪物的超人们那样。
松明一阵咂舌。
他想,或许是由于与自己的女儿年龄相近,塔里才会表现的如此亲和吧。
毕竟平常都是那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伙。
那一天,松明没怎么说话,只是在旁边默默记录。
整栋大楼、以及小区里声称在那个时间点见过陌生人的人,都参与了调查。
但最后的成果却异常寥寥。
毕竟是大年夜。
七点半左右的时间。
大家要么早坐在家里,开了一堆菜肴或饮料。
要么就在外边置办了酒席,正要觥筹交错。
能在‘这个时间点’独自在外,且关注周围的人太少了。
每个人,都只是急于去抓住那正在等待自己的幸福啊。
“抱歉…那天虽然是听到了很大的动静,但我还当是有人虐猫呢!小区里常有这样的变态。”
“啊?那天啊!可以不告诉别人吗?警察先生,其实那个点我已经和男朋友待在酒店啦!”
“有点不记得了,但我大概在包饺子?…没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抱歉啦,警察先生。”
“那个点?嗯,老子估计已经烂醉,准备半夜起来炸鞭炮时再喝了吧!”
“喂喂,用不着连小孩子也问吧!他明天还要上补习班呢!”
“……”
总之。
两人没回家过年。
持续的走访、问询,也几乎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