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村其四
我，愣愣的接受着他的动作，我不理解他所说的所做的。
我仍听到外面小风吹拂，戏乐的声音，我仍闻到那扑鼻的香味，只是，我的眼睛慢慢的却黯淡下来。
蟠寰把他的手指贴在我眼上，让他的血液沾满我的眼眶。
“九黎回头吧”蟠寰趴在我的肩膀上，低声的耳语了一句，好像做错事的孩子。接着他又把手指塞进我嘴里，一股血腥味在我嘴里蔓延。
我慢慢的扭过头，我不知道蟠寰为什么要这样，可是，我忽然看到，淡黄暖色的墙壁极快的枯朽成颓废的朽木，我听到，耳边原本那蔓延的欢笑声迅速消失成为了死寂，我感觉到，那股永恒村弥漫的香味却愈发的强烈。
我看到，那原本阳光滑落的地方，是几抹阴暗的阳光在藤蔓里窒息，我看到，那窗外肆虐的花木，是几支扭曲的荆棘，我顿住了。
我却又听见蟠寰的声音，
接受他。
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将身体扭过去，我感到，蟠寰拉住了我的衣袖。
他让我睁开眼。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那棵老树却往常的一如既往的矗立着，只不过，它身边的不再是温馨的小屋，不再是玩笑的孩童。
我拖动着已经略有发抖的身体，慢慢的向那棵大树走近，我每走一步，那香味便愈发的浓烈，我身后，蟠寰一步一步的跟着。
我走近了那棵大树，我看到，残存的阳光从他繁茂的枝叶下幸免，我看到，在树干的背后若隐若现的一抹白色，我很清楚，那是人骨白，我也很清楚，那是小孩子的尸骨，我没必要再想他是谁了。
他还那么小…
我抬头望去，喉头不知为何抖动，我看到，一颗鲜艳的不知名的果实，熠熠的闪烁着。
可当我凝视它时，我忽然感觉我余光里若隐若现，重现永恒村的光影，我隐隐约约的瞥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树后面，似乎在看着我，他仿佛伸出来了手，我看见那影子的上部闪烁着光芒。
“九黎…”蟠寰晃动了我一下，我忽然又如同惊醒般，我再次向四周看去，我看见，四周那土地上若隐若现的白色，白骨色。却又刹那间，我又看见永恒村的景象与这荒凉极快的转换
我…我的眼睛慢慢看不清楚了…明明，他们本来还在与我玩乐，刹那间，却。
“九黎…摘下来那个果子”蟠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没有理会他。
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不理解什么情况，我在混沌的脑海中，仿佛只能找到一个词来形容——幻灭。
忽然间，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再次拉回了我，我看见蟠寰抽下我的短刀，又一次，向他的手腕刺去。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颤抖着，嘴唇肉眼可见的发白，把手腕凑到我嘴上，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用嘴含着。
蟠寰喷涌的鲜血从他的血管到我的口腔，我终于，彻彻底底的能看见这永恒村的真面目。
飞舞的黑鸦，肆虐的杂草，错落的白骨，枯萎的胡杨，碳黑的建筑，断掉的绳索，倒掉的木凳，分离的尸骨。
我把蟠寰的手推开，用手用力的握住他的胳膊末端，他那离散的眼神却又极快的凝聚，瞪着我。
我忽然又想起来他的那句指令。
其实我知道他的，他死不掉的，他流再多血也不会死的，他只会痛苦的活着，永远不会死，可我还是总总为他的伤痛忧虑，尽管我知道，他的痛苦无人能解，尽管我知道，他的痛苦很多是他自己造就的，尽管我知道，他生不如死。
我此时已经自己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我含住嘴里的血，跃上去，轻轻的踩在树枝上，我尽量不要让我自己低头去看那年幼的尸骨。
可眼前，那树枝上断掉的绳索…我…
辛翰当时悄咪咪的跟在我们的身后却不会走远，辛翰会躲在树后面…地缚灵…
哇啦，我没控制住我自己，将血全部吐了出来，我的腿一阵发软，向后仰了，我仿佛在下坠，我看见，极快的，永恒村的光景重现着，我感觉，地面仿佛越来越近了。
可忽然，我悬在了空中，随后我又较轻的摔在了地上，我身体一阵发软，我看到，蟠寰颤抖着身体，向我走过来，忽然，他摔倒在了地上，又慢慢的向我爬过来，他就那样一点点的爬过来，手腕上的鲜血仍然汩汩的流着。
他趴在我的身上，眼睛愤怒的盯着我，嘴巴轻轻的张开着，想说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的眼泪啪嗒嗒的掉在我的脸上，血红色的瞳孔仿佛愈加的鲜红。
可忽然，我听到一阵笑声，仿佛是蟠寰的笑声，却肯定不是，因为我看见，他那愤怒的眼睛忽地震颤了一下，极速的转为了恐惧。
…
我不喜欢这里。
是的，我有些嫉妒，我明显的感觉到九黎陷入了一种幻觉里，一种美妙的幻觉里。
他牵着我手，带我走过一处荒芜的地方，那个地方被残缺的木建筑包围，我看到，一把杀猪刀卡在白骨上，一个像是女性头骨在地上躺着。我看到，在一颗老树上，一段绳索，一架悬着的枯骨，我看到地上四散的骨渣。
九黎自顾自的举起手仿佛是在敬酒，他笑着，他乐着，他忽然把我搂过去，仿佛是不想让我看见什么。
我不喜欢这里。
明明同样待在这里，九黎却能感受到快乐，我却只能看到满目荒芜。我不喜欢这里。
月光冷冷的滑下来，滋润着面前那棵巨大的树木，那颗果实熠熠的闪烁着。
或许，我应该睡觉了。
我好困，我好累啊，我做了那么多事，或许，我可以自私一次。
也许，那颗果实可以让我好好睡一次，可以让我做一场好梦，可以让我回到那曾经诸事如意的时候。
我…需要它。
…
“嘿嘿”那阵笑声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就像是一记强击，让蟠寰浑身强烈的颤抖。
九黎似乎在耳边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来自地下，又似乎来自天上又似乎来自蟠寰的嘴里，可又像是哪里都不来自，横生的出现在他耳朵里。
“九黎，还活着呢…”
一团黑影在空中凝聚，慢慢的成为人形，娇小的身躯，血红的目光，深黑的衣物，红色的瞳孔，血红的玉佩。
蟠寰的嘴唇不断的抖动着，眼眶里泪水不断的打转，血红的玉佩隐隐发出幽光。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