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人,只要有一种信念,有所追求,什么艰苦都能忍受,什么环境也都能适应。——丁玲
李志才的视线掠过了那只兔子,未做片刻停留,直接从背包深处翻出一小瓶抗生素,毫不犹豫地递向二人。胡子和箭头瞬间愣怔,脸上交织着惊喜与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他们未曾料到,眼前的男子竟会如此慷慨解囊。
“怎么,难道非得讨价还价一番,二位才觉得自然?”李志才的手悬在半空,话语中带有一丝揶揄,笑容里藏着深意。
胡子连忙接过药物,干笑声中透着几分尴尬,“确实,这样的稀缺物,我们有些不太习惯了。”
箭头忽地朝李志才深深一鞠躬,抬头时脸颊泛起了红晕,声音诚挚:“兄弟,我代我妹妹谢谢你,这可能会救了她的命!”
李志才淡然摆手,示意不必挂在心上,言语未多,三人随即继续前行,没有停留的打算。
“听我说,朋友,真心感谢。我想你们路上肯定也遇到过那些臂膀上有标记的人吧?”胡子忽然开口,见三人驻足,又补上一句,“小心点那帮人,可都是些不折不扣的疯子。”
沙超一脸困惑:“会有什么麻烦吗?我见他们刚刚还清理了一大批丧尸。”
胡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惊惶之色,喉结不禁轻轻颤动了下,继而压低了嗓音,谨慎地开了口:&34;那些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我并不否认,在对抗那些丧尸中,他们确实表现出了足以令人钦佩的勇气和决心。只不过,如果你招惹上了他们,又或是成了他们的阻碍,可就有大麻烦了。&34;
他神色渐渐黯然:&34;那是一个将人命视若草芥的组织,为了达成目标,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无论是牺牲他人性命,还是自我,在他们看来,都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随手作出的选择而已。&34;
唐秋月随后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眼神坚定而冷静,“谢了,我们不会去招惹任何人。”
胡子见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压低嗓音补充道,“尽量避开大路吧,再次感谢你们的慷慨。”
唐秋月点点头,以示了解,但没有进一步追问。她敏锐的目光扫过胡子的手臂,收回视线时隐隐闪过一丝复杂,又迅速恢复了冷静。她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麻烦才会越少。
经过这次简短的交流,三人重新背起行囊,向着李志才的老家继续前行。路上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树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不明动物的低吼,使人愈发紧张。
沙超时不时瞥一眼身后的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觉得胡子的话有多可信?”
李志才回过头,目光追随着那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沉声说道:“那些人确实处理了一大群丧尸,但以同类作为诱饵,无论那个人是否该死,都显得极其残忍。听他的,尽量避开吧。那帮人虽然危险,却只是我们面临的一部分威胁。我们的目标,依旧是平安回到我的老家。”
唐秋月点头称是,继续迈开步伐。她清楚自己没有更多精力分散在无关的事情上,并且手中的地图标示了他们即将进入的区域更加险恶。
一路上,除了沙超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并没有出现其他状况。唐秋月趁机问起他的情况,沙超只是说头有些昏沉,并劝两人不要太担心。他甚至打趣道,自己的身体像蟑螂一样顽强,
黄昏时分,天空渐渐转暗,三人找到了一处被废弃的木屋,决定在此暂时休整。李志才熟练地生起小火,热气腾腾的汤水在火光中冒出白烟,驱散了一部分寒冷。
唐秋月坐在一旁,神情放松了一些,但丝毫不懈怠。她望向李志才,试探性地问:“你老家那边有什么我们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李志才把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柴拨了拨,火光照亮了他略显憔悴的脸庞。他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整理思绪。
“爆发后的第二天,我打过一次电话。”李志才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父亲在电话里声音很平静,可我听得出,他其实很惊慌。”
唐秋月静静听着,火光在她的眼睛里跳动,反射出她对这个故事的关心与好奇。
李志才接着说:“当时,村里还未完全被感染,父亲带着一些幸存的乡亲躲进了村后的山洞。母亲在我上高中那年去世了,父亲一个人挺过了那些艰难时刻。他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
他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着那点点火焰,手中的木棍被他焦急地拨弄着。“他说,‘志才啊,村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别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许有一天你能回来,那时再见面吧。’”
李志才眼角微微湿润,他吸了吸鼻子,压抑住内心的波动继续说道:“尽管他说得那么坚强,但我知道,父亲和那些留在村里的乡亲们,他们其实每一刻都在恐惧中煎熬。”
唐秋月点了点头,心中感受到一阵暖意,她能够理解李志才的坚定,那不仅是回家,更像是一种对父亲、对家乡的责任和承诺。
“所以,”李志才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我心里想着回家,安置区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着回家。我相信,村里很多人都还活着。他们可能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可能缺少物资,也可能正在经历着更大的危机。”
唐秋月的眼神看他多了一些温度。这个平凡而坚韧的男人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和希望,而她和沙超也同样有着各自的信念。她知道,他们不仅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还为了在这个崩坏世界中期待她能够活下去的人,比如廖叔。
夜深人静,火苗一点点熄灭,三人互相之间守望轮流休息。唐秋月轻轻倚靠在墙角,闭着眼睛,脑海中回想着李志才刚刚的话。她忽然感到,这趟旅程不仅是对前方未知的挑战,还是一场对内心信念的探寻。
唐秋月挪动了一下身子,忽地睁开眼睛,脑海中又冒出那两个陌生人。
她记忆中浮现出胡子手臂上的那个印记,那个刚刚撕下标志没多久的印记。这是否意味着他曾经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又为何离开?还是他被驱逐了?唐秋月心中充满疑惑,但她很快压制住了这些想法。末世中,谁都有秘密,谁都有过去,过多的怀疑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
她感受到身边沙超的呼吸声,平稳沉重,他是三人中最率直的一个,只关心眼前的生存问题,不会想太多。而另一边,李志才正盯着火焰发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忧虑。唐秋月知道,他在思考回老家的路是否会真的如他所言那样安全。李志才是个好人,但他内心深处也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担忧,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唐秋月思索片刻,心中不禁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感:责任。她不仅要为自己的生存负责,还要为这两位同伴的安全负责。每一步选择,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慎重。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就在她沉思时,唐秋月突然感觉到李志才的目光。她转过头,与他对视,只见李志才稍稍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我们都需要彼此。”唐秋月微微一笑,回以坚毅的眼神。这一刻,两人心中似乎都明白了彼此的信任与依靠。
在这寂静的夜晚,她闭上眼,再次强迫自己进入浅眠状态。明天,又将会有怎样的奇异遭遇等待着她呢?她的内心充满了期待,每一个新的一天都带着无尽的可能。然而,与激动的情绪紧密相随的,却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份忧虑像旋涡一样,在她的心头缠绕、翻涌。
清晨,天刚蒙蒙亮,天际的晨曦微微洒出一丝光辉,薄雾笼罩在废弃的木屋中,使得一切显得更加神秘与静谧。唐秋月和李志才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经历了一夜不安的睡眠,都还有一些疲惫感。李志才默默巡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确保一切安全无虞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唐秋月轻手轻脚地走到沙超的睡觉处,只见他仍旧昏睡不醒,以为他尚未苏醒,便轻轻地晃了晃他,却发现沙超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她慌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如火。唐秋月心中顿生焦急,轻声呼唤道:“小超,你感觉怎么样?”
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唐秋月回头看向李志才,低声说道:“他在发烧。”
李志才立刻从背包里翻出几瓶药物,但一一尝试过后,沙超的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依旧在梦呓中辗转反侧,神情痛苦。唐秋月几近绝望:“怎么办?这些药没有效果,会不会是已经过期了?”
他们仔细检查背包中的药物,却发现只是些消炎抗生素,缺乏医生的诊断,谁也不清楚沙超发烧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唐秋月用水喂了他几口,只听他细弱地说着一些胡话,依旧昏睡不醒。
李志才瞥了地图一眼:“最近的县城不足十公里。可能有医院或药店,我们得立刻出发。”
唐秋月的眼睛微红,焦急中透着无措,她搂紧了沙超,李志才决然说道:“我背着他,你领路。”
两人迅速整理好行装,将必要的物品装进背包。李志才用绳子仔细地绑好沙超,将他稳稳地背在背上,唐秋月则带上地图和水壶。他们迎着晨曦微弱的光亮,走出了木屋。浓雾环绕,地上的路湿滑而泥泞,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山路是走不了了,李志才背着沙超,步伐越发的沉重,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沙超虽然比较瘦弱,但背着一个成年人长时间行进,仍然让李志才感到越发吃力。每一步骤步都像是一场考验,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
离开崎岖的山路,他们终于踏上了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公路两旁的景象令人心生唏嘘,颓废与自然之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部遗弃的车子孤零零地停在路旁,车身被时间侵蚀,生满了铁锈,车门的一角还挂着被风吹得破烂不堪的塑料袋。
周围的杂草丛生,肆意地在车底和车顶攀爬,甚至有些植物已经从车窗内伸展出来,试图将这人造的躯壳纳入大自然的怀抱。偶尔还能见到几株开着小黄花的野花,倔强地在边上废墟中绽放,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公路两旁的树木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无人打理后,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但依旧充满生机。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给这片颓败的景象平添了一份独特的美感。远处,鸟鸣声不绝于耳,让两人不再觉得那么孤寂。
沿着布满杂草和落叶的公路前行,脚步踏在柔软的泥土和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唐秋月走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望望李志才。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她提出两人轮换着背负沙超,但李志才却摇头拒绝,说道:“总要保留一个人的体力,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唐秋月紧咬下唇,离开廖叔后,本来还未恢复的心境,又因沙超的病情变得更加混乱。她心中怕极了,担心沙超会出现什么意外,眼泪悄然不争气地滑落,她赶忙用手抹去泪水,心中尽是无助。
她走到李志才身旁,用衣袖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以免汗水流进他的眼睛挡住视线。动作有些急促,却夹杂着深深的关切与不安,好像只有通过这样的小小动作,才能稍微缓解内心的慌乱。
沙超在昏睡中,似乎置身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的意识时而沉入深深的梦境,时而又似乎能够感受到外界的动静。耳边隐约传来李志才和唐秋月的低声交谈,那声音若即若离,不断催促他从昏沉中苏醒。
渐渐地,他感受到脸上温暖的光芒,那是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温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如同一股暖流,缓慢地流淌进他的意识深处。沙超的呼吸变得稳定而绵长,仿佛与这阳光的节奏融为一体。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依稀感受到手指互相摩擦的粗糙感。眼皮像是千钧重担般难以抬起,但他努力睁开一点点缝隙,模糊的视野里透出些许光亮。经过一段坚持,他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阳光一下子涌进眼中,刺得他微微眯起眼来。
定了定神,他视线渐渐聚焦,看到李志才满头大汗,双肩微微颤抖着,显然已经疲惫不堪,可依旧坚强地背负着他。沙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愧疚与感激交织在心头,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这位新伙伴的辛劳与付出。
“志才,把我放下来吧,歇会儿,又不是赶集,我还挺得住。”沙超虚弱地说道。
李志才慢慢弯下腰,唐秋月赶紧上前帮忙,小心地将沙超扶着放下地面。沙超虽然站不太稳,但眼神中仍透着一股乐观的劲儿。
三人挤向一棵遮荫的大树底下暂歇,李志才在几乎力竭的状态下,挤出一个强颜欢笑。他松开扶住沙超的手,大口喘息,手中的水壶摇晃着。汗珠一颗一颗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来,流过颧骨,沿着脸颊滑落。
此刻,沙超短暂告别了浑身酸痛感后的第一瞬间,眼神却渐渐困惑起来。环顾四周,他忍不住诧异地问道:“这路上,怎么一个丧尸影子都见不到?”他声音茫然,唐秋月似乎没有立即明白他的问题。
唐秋月将手搭在眉心,屏蔽了烈日的刺眼。她抬起头,视线拉长,聚焦在那无边的远方,“小超,你千万别把你那点可怜的脑细胞,给烧没了,忘了吗?都是那个什么组织的人做的好事。”
而李志才则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靠着冰凉的树皮刺激自己的意识。乏力感逐渐霸占他的双腿,却给他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他垂眉瞥了一眼远方的小径,预测道:“或许,前方的县城会更安全。保不准,那些东西全被引出来了。”
此时的沙超,脱离了迷惑,才回想起昨天发生过的事情。领悟到现在自己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很糟,接过从唐秋月递来的水,慢慢地喝了几口,开始慢慢地恢复自己病态的体力。
“我真的不希望自己成为你们的累赘。”沙超强忍体内的不适,勉强地扯起了一丝笑,微微发颤的声音说,“这点高烧,只要扛过一天,自然会康复过来的。我还计划着去你家品尝腊肉呢。”
短暂的休息后,看着沙超的体温似乎有所下降,三人重新起身,扛起他们的包囊,继续启程。李志才站起时戏称道,就算不需要任何的药品,他们依旧应该按照原计划过县城。毕竟,过了县城,离老家就相距无几了。
唐秋月和李志才搀扶着沙超前进,李志才抓住他的肩膀,唐秋月扶住他的胳膊,共同减轻他的负担。
“前几天还发誓要一起活下去的,所以你别逞强了。”唐秋月见他脸色转变了好多,便柔声安慰道,“你一定要给我坚持住。”
沙超点点头,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放心,我这蟑螂体质不会轻易倒下。”
随着天边晨曦渐渐洒向大地,与天空交相辉映,晓雾也似懈怠的舞者,逐渐在空气中消融。眼前的远方,一座原本朦胧的县城像画面中的影像,逐渐从模糊的轮廓中聚焦,清晰屹立。
他们沿着压抑的寂静,踏足前行,路上的垃圾在逐渐剖露那场灾难的序曲。湿润的空气越来越厚重,像无形的枷锁,在人的心头向下拉扯。在一处沟渠中,两具发霉的干尸横躺其中。尽管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各处惊见尸体,但在这鸦薄冰凉的地方看到这样的景象,无论如何也让人感到一种清冷的震撼。
视线尽头,淡淡迷雾中陡然浮现几道晃动的身影,向他们缓缓走来。唐秋月的视力极佳,一眼便认出那些身影是行尸,立刻让李志才扶着沙超躲进路边的山坡。
李志才和沙超刚刚走到路边,忽听远处山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石块滚动,震撼耳膜。李志才大声喊道:“秋月,快后退!”说罢,他背起虚弱的沙超,拼命向后方奔去。
片刻之间,泥土和碎石如同洪水猛兽般倾泻而下,瞬间覆盖了途经之地。道路被层层叠叠的碎石和残土淹没,那几具行尸也被泥石流瞬间吞噬,更多的行尸残骸被巨石压碎,四处散落,场景惊心动魄。
几辆原本遗留在路边的废弃货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中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巨石砸中车身,使其凹凸不平,似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生生捏成了破烂不堪的纸团。
李志才和沙超心惊胆战,沙超更是惊吓出一身冷汗,只有唐秋月面色无恙。
&34;你去过这座县城吗&34;唐秋月面对眼前这片狼藉,视线却穿过了重重障碍,落在了远方那座隐约可见的城市轮廓上,语气平静地发问道。
&34;嗯是在问我吗&34;还在盯着前方路面的李志才这才回过神来,侧过头看向唐秋月的目光,了然地点了点头:&34;当然去过,上学的时候就住在那里。除了我们那个偏僻的小村,别的地方在我们那一带都算是相当富裕了,尤其是县城,基础设施很齐全。&34;
见泥石流不再发作,三人这才继续步行到刚刚落石的地方。
面前,一块硕大无比的落石砸在一具行尸身上,将其下半身彻底压扁于泥泞之中,若非它那双手臂还在拼命挣扎,只怕真会被认为已尸骸无存。
很快,这具行尸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剧烈的撕扯下,终于挣脱了巨石的桎梏,然而代价是将自己的上半身生生扯断,腹腔内的肮脏内脏瞬间溢了出来,黑红交加的体液混杂着路面的污泥,在地上拖出一道极长的斑驳痕迹。
即便如此,这具行尸仍然无视了自身遭受的重创,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死灰般的面容上尽显狰狞,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仍然不顾一切地向着三人猛烈爬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