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张国荣

    黑咕隆咚的楼道里,昏暗的光亮像鬼魅的眼睛,迟疑地打开又关闭。潮湿霉臭的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不明液体在地板上积聚,映出欧子皓瘦瘦的倒影。

    墙皮剥落,钢筋外露,使这昏暗的过道看起来像某种畸形的生物口腔。爬虫和啮齿类的叫声从暗处传来,欧子皓不禁握紧了菜刀。

    他担心食物已被其他人搜刮一空,但对生的渴望还支撑着他迈开步伐。就在这时,一阵铁链拖拉的刺耳声响自黑暗中传来。这种声音就像是冷硬的、无情的钢铁在研磨着彼此，尖利的叫声切割着寂静的大楼，它就像一把刀，强行刺入你的耳朵，让你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它的响声充满了矛盾，既像是生锈的铁链在痛苦地尖叫，又像是钢铁在坚韧地唤醒。

    这是一种刺耳的、粗糙的、几乎可以触摸得到的声音，它在空气中回荡，让人觉得焦虑不安。

    声音就在他身后。欧子皓吓得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楼道的尽头，前面是一扇铁门，上面锈迹斑斑，写着“出口”两个字。他拼命地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他感到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无奈只好背靠着安全门，颤抖的手紧握住菜刀，虽然已是深秋，但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脸上的污渍，流淌过眼角。

    欧子皓瞪大双眼，即便酸涩难忍，他也不敢轻易眨眼，孤身置于难辨方向的幽暗空间，谁都无法预料，黑暗的那头会有什么突然出现……

    好在，那声音只是出现了一会，便又恢复到一片死寂，欧子皓仔细又听了一会，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

    他暗暗地骂了一句，又咬紧牙关，一步步向离他最近的房门走去。

    防盗门前，欧子皓侧耳听了许久，屏住呼吸，竭力捕捉房间内。一切细微的声响。

    在确定屋内没危险，他从背后拿着一根粗壮的撬棍，仿佛是手中的权杖，小心翼翼地站在防盗门前。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门锁，似乎在与它进行一场默契的交流，试图找到最佳的撬动位置。

    欧子皓的眉头微微皱起，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在他心中，这扇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盗门，就像是个咬牙切齿的守卫，丝毫不给他面子。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反而更加投入，将撬棍插入门缝中，施加出适当的力量，试图打开这扇防盗门。

    门内的锁开始发出吱吱声，似乎在抗拒着外力的进攻，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咆哮着。但是，这个人并没有被吓倒，他继续小心翼翼地移动撬棍，寻找着最佳的撬动点，像是一位舞者在跟随旋律舞动。

    终于，在一阵嘎吱声中，门锁被撬开了，就像是一道胜利的乐章在这个人手中演奏。欧子皓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着自己的技巧和耐心。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就像是一个征服者，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是一所简陋的三居室,客厅堆满了杂物,有一股霉烂和尘土的气味。欧子皓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进入厨房。

    碗柜大开着,里面残存着些盘碟,但食物早已腐烂,只剩下层层叠叠的空盘子,散发着悲凉的气息。欧子皓焦急地翻箱倒柜,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他的手在柜子和抽屉里摸索,希望能找到一点食物,哪怕只是一点也好。终于在储物柜最底层,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罐头。欧子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打开,却猛地扑鼻而来一股酸腐的气味,是一罐过期的红枣,只得失望地将它丢开,发出哐当一声。

    在最后一个角落里,欧子皓终于找到半罐蛋白粉,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他颤抖着手拿起罐子,眼睛突然涌出泪水,竟然就这样哭起来,像个获取糖果的孩子。太久太久没有吃到有营养的食物了,他已瘦成皮包骨,脸上的每个角落都凹陷下去。欧子皓抱着蛋白粉粉末,泪水浸湿了脸颊。

    欧子皓狼吞虎咽之余,又会开始盘算这些能维持他几天。活下去的欲望和对未来的绝望交替折磨着他。

    这一个多月,对欧子皓来说简直像地狱一般。

    他失去了一切,唯一剩下的只有对生的渴望。每一天他都要小心翼翼地觅食,防范着那些可怕的行尸。

    每当太阳落山,无边的黑暗吞噬这座死城,欧子皓就更加脆弱和绝望。他害怕黑暗中隐藏的一切未知。

    有时整夜饥肠辘辘难以入睡,他的脑海里全是家人在行尸嘴下哀嚎的场景。

    欧子皓开始质疑自己还要坚持多久,一个人到底还能支撑多少绝望和悲惨。他也想到去寻找幸存下来的同类，也好过他一个人。

    漫无目的地游荡，寻找一切可用的资源，以及任何可能生存的希望。欧子皓有时候渴望着能遇到一个活着的人，哪怕是一个敌人，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但他又惧怕遇到和他一样的同类，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枯萎，思维在慢慢的混乱。

    正当欧子皓准备去卧室再寻觅之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欧子皓心头一紧,他太大意了，没有察觉这里可能还有其他幸存者。

    一声怪异的猫叫传来,欧子皓警觉地停下。黑影一步一步走了进来,&34;嘿,你看起来很有意思。&34;

    &34;放开你的武器,把手举高。&34;

    黑影摊开双手,&34;看,我什么也没有。我叫海洋。&34;

    &34;子皓。&34;欧子皓谨慎地回答。

    &34;独行侠有人在你身后吗&34;海洋随意地问。

    &34;没有。&34;

    &34;我们可以合作。&34;海洋挤了挤眼,&34;也许你知道哪里是安全的。&34;

    欧子皓嘲讽一笑,&34;又一个要骗我安全屋的人，我没有什么安全屋的&34;

    海洋摇摇头,&34;我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34;

    &34;别开玩笑了。&34;欧子皓摇头,&34;现在没有安全的地方。&34;

    海洋耸肩,&34;也许你会改变主意&34;

    海洋的语气让欧子皓更提防了。

    &34;改变主意可不容易。&34;他警惕地挑衅,&34;不如直接点，说出你的目的&34;

    海洋冷冷一笑,&34;目的？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说到底,难道你不是吗我们都需要食物和安全。&34;

    &34;或许,&34;欧子皓说,&34;但我没有那么信任陌生人。&34;

    海洋走近一步,欧子皓的手握紧了菜刀。

    &34;看来我们还没到能相信对方的时候。&34;海洋举起双手,&34;我只想找个地方躲躲风头。&34;

    欧子皓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他背后是一片灰暗,眼中却有警觉的光芒。他们有太多相似之处,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好像比自己更阴险。

    &34;到对面的废弃公寓,&34;欧子皓终于说,&34;去二楼。那里会给你所谓的安全。但假如你有诈&34;

    &34;我会死&34;海洋接过话说,&34;我明白。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34;

    他朝沙发走去,欧子皓紧随其后。两人都提防着,同时想要赌一次。外面邪恶滋长,正需要这样的回光返照。

    他们谁也摸不透彼此,谁也不知对方来历。然而却能短暂地相安无事,仅是为了活下去。

    海洋走近沙发,仔细检查着四周。欧子皓就在他对面站着。

    他们就在这二楼空旷的房间里。海洋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欧子皓独自站在窗户旁。

    欧子皓忍不住打量起海洋来。这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穿着肮脏破旧的衬衣和工装裤,裤管胡乱塞进多到见线的旅行鞋里。海洋的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渣,一副许久未曾整理仪容的模样。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透着精明与警觉,扫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海洋也上下审视着欧子皓,这是一个身材偏瘦的青年人,身着皱巴巴的衬衫与长裤,脚上是一双磨损严重的篮球鞋。欧子皓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神情却时刻紧绷着,就像一根拉到极致的琴弦。他手中的菜刀刀身早已生锈变色,却仍锋利无比,隐隐透着寒光。

    &34;你一个人待了多久&34;海洋突然问。

    欧子皓犹豫了一下,&34;两周。&34; 他说谎了。

    海洋若有所思,&34;那可真漫长。&34;

    两人陷入沉默。海洋假装放松警惕,欧子皓却更加提防对方。

    &34;在这种世道,一个人存活已不易,&34;海洋突然说,&34;我们本可以相互帮助。&34;

    欧子皓紧皱眉头,海洋这番话中明显暗藏诱导。

    &34;我习惯独自生活。&34;欧子皓谨慎地回答。

    &34;但两个人会更容易找到食物、获取信息。&34;海洋继续劝说。

    &34;信息不能轻易相信,合作也是。&34; 欧子皓断然拒绝。

    海洋无奈地摊手,&34;看来我们注定难以建立信任了。&34;

    海洋站起身提着满满的背包想要离开,欧子皓皱起了眉头。

    &34;等等,&34;他踌躇着开口,&34;外面已是日落时分,夜晚很危险。&34;

    海洋停下脚步,嘴角闪过一丝愉悦的弧度,但很快掩饰过去。

    &34;夜晚固然危险,但你为何要留我&34;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子皓。

    欧子皓犹豫了，他并不信任这个陌生人，但强硬地赶走他似乎也言过其实。

    &34;外面更危险,只是暂避一晚。也无妨。&34;欧子皓移开视线,不想流露软弱。

    &34;这已经比你先前的态度好多了,看来我们正在向信任迈进呢。&34; 海洋笑着坐回沙发上。

    欧子皓没有接话,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海洋看着欧子皓犹豫的样子,暗自窃喜,他的策略正在发挥作用。只要再等一等，对方就会暴露出更多的弱点。到时候,自己的算盘就能顺利实施了。

    欧子皓神色戒备,他时刻注意着海洋的一举一动。这个人太过油滑,一定别有目的。

    欧子皓想到自己在附近废弃医院设置的临时藏身处,里面储存了他辛苦搜刮来的一些食物、饮用水和必需品。这个秘密必须保守,他决不能让海洋套出任何信息。

    海洋也在打量着欧子皓,这个人看似简单,骨子里却十分谨慎。一个人在丧尸横行的城市存活至今,背后定有所依靠。我必须套出他的秘密,找到他的根据地。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着哑谜,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欧子皓决不能让海洋发现自己已瞒着秘密基地存活了一个多月。海洋也要避免暴露自己其实并无安全屋可言。

    两人维持着表面的微笑,都在谋划如何利用对方。生存的本能使他们警惕,但同时他们也渴望信任。这微妙的平衡成了两人之间默契的博弈

    外面天色已晚,屋内只有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投下淡淡光亮。

    欧子皓坐在角落里,手中的菜刀始终握得紧紧的。他时不时打量着海洋,生怕对方会突然发难。

    海洋却似乎已经昏昏欲睡,他蜷缩在沙发一角,披着外套试图获取一点温暖。

    就在欧子皓几乎放松警惕之时,海洋突然轻声发问:&34;你一定很孤单吧,一个人在这座死城。&34;

    欧子皓一惊,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套话。

    &34;不,我过得还行。&34;他谨慎地回答。

    &34;真的吗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不害怕吗&34;海洋继续问道。

    欧子皓沉默不语,他第一次意识到,海洋也许只是需要友谊。

    最终,欧子皓开口道:&34;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们都很孤单。&34;

    海洋微微一笑,欧子皓也轻轻点头

    夜已深沉,他们终究还是对这个残酷世界保有一线希望。

    就在两人几乎化解误会之际,一声细微动静突然惊醒了海洋。

    他猛然睁眼,只见欧子皓手中刀锋一闪,正向他劈过来!

    海洋敏捷地翻滚避开,怒喝道:&34;你这是做什么!&34;

    欧子皓眼神冰冷,再劈出一刀。海洋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34;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你!&34; 欧子皓咬牙切齿。“你手里拿着刀，当我是瞎吗！”

    &34;你错怪我了!&34;海洋急忙解释,但欧子皓已经再次发动攻势。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扭打在一起,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嘿！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不想伤害你”海洋又躲过欧子皓的攻击，两个人围着沙发气喘吁吁。

    欧子皓没有说话，两眼死死盯着海洋手中那把匕首。

    海洋把两手摊开，说道“好吧好吧，我走就是了，没有必要你死我活的，这个世界已经毁掉了，我们只剩下自己的命，难道也要都毁灭吗”

    “我不介意这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欧子冷冷的说道。

    海洋听罢，低下头叹了口气“唉，何苦呢？”接着又抬头，眼里冒着狠毒的目光，突然脚下一跳，左脚借着沙发用力踢向欧子皓。

    欧子皓没想到海洋身手这么敏捷，心中不禁慌乱起来。手中菜刀也胡乱地向海洋大腿劈砍。

    海洋在空中左腿一个膝顶，顶掉了菜刀，右脚顺势狠狠地踹在欧子皓小腹上。接着飞快搂住他脖子，一个过肩摔，把欧子皓摔得差点背过气。

    海洋持刀把他压在地上，匕首毫不留情刺向欧子皓的胸膛。

    “停…停下，我告诉你安全屋在哪里”欧子皓双手紧紧抓住海洋的手腕，魂飞魄散的惨叫着。

    “嘘……别说话，很快就过去了，我不需要了”海洋双手用力地往下刺，刀尖刺破了欧子皓的胸膛，一寸一寸地刺入。

    剧烈疼痛让欧子皓大声呼救，但一切都晚了。

    欧子皓嘴里大口大口呼吸着，胸膛上不断涌出的鲜血迅速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不规则的形状,犹如一朵凋零的血花在欧子皓身边绽放。

    ”何苦呢？海洋放开匕首，正准备起身。

    没想到的是，欧子皓突然瞪大了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双手抱住海洋的脖子，然后张开嘴，一口咬在海洋的大动脉上，用力一扯。

    海洋捂住脖子,暗红的血液汹涌而出。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像要把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尽收眼底。

    那张总带着轻蔑笑容的脸,现在凝固成了一张面具。他倒下的身影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海洋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但喉咙处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形成一摊暗红的血泊。

    他的手无力地抠挠着地面,濒死的痛苦让他扭曲着身子。最后一丝气息消散,海洋的身体渐渐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

    夜已深,生命的烛火即将熄灭。海洋和欧子皓凝视着彼此,在两汪血泊间对望着,离别这残酷的人世。

    又过了一天，月光从窗户照进屋内,冷冷照亮两个行尸的身形。

    欧子皓和海洋静静地站立着,浑浊的眼睛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他们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中,犹如两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这静谧的画面与那晚的生死搏斗形成强烈对比。鲜血以凝固成暗红色,暗示着命运的悲剧。

    门外传来惊雷,仿佛为逝去的生命标上最后一笔。两个个渺小的灵魂就此逝去,而残酷的世界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