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满意而已。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席慕容
几天的身心疲惫和过度紧张，让车里所有人困倦不堪。
中巴车内，坐着十几个男女，卢思帆怀里搂着果果，在座位上打着瞌睡，周蓝蓝也靠着她睡得死死的。
车队已经行进在郊区，再过一个收费口就出了城市。
公路两旁零星分布着些被遗弃的民用车辆,大多数车门洞开,车内空无一人。这些车子显然都是在混乱中被车主弃置,并在撞上路边后不再发动。
车辆分布不甚密集,两三辆相隔几十米远,没有完全阻塞道路。偶尔一两辆撞在一起,互相堵住去路。但公路总体可通行。
林武一路小心避让,左右绕行。中巴车车轴距宽阔,尚可穿梭其间。
随着距离城市越来越远,道路两侧的遗弃车辆也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零星几辆被甩在路边,不再影响通行。
前方公路上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轰鸣。众人仰头张望,只见天空中一架直升飞机歪歪斜斜,机尾冒出滚滚黑烟,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他们坠落。
“趴下!”有人嘶吼道。
&34;小心!&34;林武大喝一声,猛地打满方向盘。
只听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飞机的机尾与地面摩擦,激起一串火星四溅。
随即,这架十几米长的巨兽猛烈撞上前方两辆轿车,发出两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巨响,像是天际爆炸一般。只见车身应声扭曲变形,像纸片一样瞬间塌陷。旋翼划破柏油路面,激起飞溅的碎石与烟尘。
飞机还在地面上蛇行滑行,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最后它撞上路边的大树,树木应声断裂,飞机在一片木屑中停止了行进。四周一片死寂。
众人探出头,眼前一片狼藉。方才还平静的公路现在满目疮痍,两辆轿车已变成了扭曲的废铁,路面上满是碎玻璃、汽油和残骸。
林武的脸上被汗水涂得如同水墨画一般，他把身子紧贴在座椅上，似乎打算从那里挤出一个洞逃出去，林武对面副驾的程飞看上去也在跟他做同样的事！
“妈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说哥们命硬不硬吧！”林武泛着汗水的脸上，表情极为丰富，他的样子看上去有故作镇定的呆笑又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挡风玻璃连同车顶已经被螺旋桨撕开一条口子。
“硬不硬我不知道，不过我倒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一片尿不湿！”程飞拍掉身上的碎玻璃，抬起头瞧了瞧满是狼藉的路面。
“我们最好先出去”张夜雨捂着脑袋摇了摇发昏的头。
坐在林武身后的他头上被防护栏撞出好大一个包，忍住疼痛，转身看到卢思帆她们都没什么事，就是过度惊吓而已，其它同车的人也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车内只有冯胖子面无表情一脸茫然地坐着。
张夜雨不禁暗暗佩服冯晓硕的定力，刚想竖起大拇指表示一下，却看到他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我说我刚睡醒，你们会信吗？发生了什么事？”
“信，是不是梦到玉皇大帝发配你到人间收贡品了？猪！快跟我出去看上帝！”周蓝蓝彪悍的一脚踹开车门，就想冲出去，身后一只大手拽住她。
“别那么虎！后边呆着！张夜雨率先下了车。
柏油路面上满是机身碎片，一片片反射着光亮，直升机残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躺在远处冒着青烟，里面填充着几具破烂不堪的人类尸体。
绕过前车，就看到三个汉子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人，他似乎表情痛苦的念叨着什么。
那两辆被碾过的车，像是被锤打过一样的扁平，又像是两大块汉堡，而中间夹着的，是人类血肉。
黄国强满怀悲痛地坐在地上,车内死去的老友陈军是这个队伍的领头人,一直满怀希望并鼓舞大家要活下去。
这几天,陈军一直牵挂着家人的安危。他对黄国强说,自己一定要去寻找家人,即使她们可能已经不在了,但他仍然坚信家人还活着,这种强烈的执念和使命感是不会改变的。
正是因此，陈军想要去寻找并且坚信，她们都还活着。
黄国强也答应过陈军，一旦发生意外，他会坚定不移代替陈军去寻找他的亲人。
黄国强此刻有种想抽死自己的想法，因为，就是自己那个该死的善意害了大家，害了老友。
想到这里，黄国强眼眸中泛出泪光，他哽咽着对自己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们！找不到，我就来给你抵命！兄弟！”
血是鲜红的，夹杂着汽油点点滴滴落在路面，已近傍晚，一抹残阳照在大地上，和血色融为一体。
躲过一劫的人都站在公路上，有几个女人默默流着泪，劫后余生并没有带给他们庆幸，当相处几天的同伴死在面前，尽管有些人名字都叫不出，尽管是陌生的，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同类，还是对这样的事实无法接受。
一个年轻人走到黄国强身边，惋惜地说“黄哥，我们该走了”
黄国强抬头，他的眼中，饱蘸着心碎的悲伤，黑色瞳孔含着泪，但这泪水只能往心里流淌。
“你们走吧，我们不同路，我这条是死路”黄国强呼的一下站起来，从年轻人后背背包里抽出一根钢管，又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对着大伙说道：
“我犯的错已经无法弥补，抱歉的话现在说，也于事无补，我只能履行我的承诺，去完成老友的遗愿，别了，朋友们！”
“黄哥，也许不是那个王八蛋报复我们呢？也许，就只是一场意外？”年轻人急切想挽留患者。
“不用劝我，陆宇，我敢断定就是他做的”黄国强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又伤感。
“我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履行承诺的，跟我在一起，带给你们的，只有灾难和不幸，事实就是如此，我走之后答应我，带着大家活下去，这里只有你最合适！”
“我没那个能力，小聪明自保都勉强，你是知道的，有时候我很自私”陆宇苦笑着说道。
黄国强并不想多说，决定权现在应该在他们自己手中。
又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转过身走到庆幸躲过一劫的众人面前。
只剩下二十一个，包括他自己，还有新来的那几个人，十几条朝夕相处几天的生命就这样逝去，这些人几乎是队伍中能力最强的人了。
那几个新来的人正在直升飞机残骸前指指点点，在争论着什么。
对于才相遇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以黄国强现在的心境，真的做不到相信任何人了。
他们或许是好人，又或许在善恶之间，他已经给不出判断，要怎么去选择，就要靠眼前的这些同伴吧！
“你们之后应该称呼彼此为伙伴了，你们还会经历很多，记住，抱团才能活下去！黄国强环顾着每个人的双眼继续说道“你们也应该保留善良，但别学我把善良变得廉价，变成一把伤害自己伤害伙伴的刀！没有意志活下去的人不能留！”
黄国强不想再耽搁下去了，他想马上逃离这条公路，愧疚感让他再也无法面对老友死去的惨状了。
拿上自己的背包，上车前对着众人说了声保重，就开着车缓缓离去。
黄国强的车远去的尘埃还未散去,队伍中就有人暗自收拾行囊。
&34;我也走了,大家保重。&34;一个青年男子说完,背上背包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34;要不我们也一块走吧&34;一个中年妇女悄声对另一个同行的女子说,两个人面面相觑,也提起简单行李跟了上去。
&34;你们去哪啊,一起活下去的希望更大啊!&34;旁人还在劝说,但他们只是摇头,不发一言地离去。
黄国强的离队似乎触发了队伍中的连锁反应。原本默默跟随的几个人,也在这时端详自己迷茫的内心,选择了离开。
这一刻,生与死的选择横亘在每个人面前。黄国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直至天边消失不见。
天地似乎已经沉睡了，微风轻轻的吹着，除了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行尸吼叫，冷落的公路是寂静无声的，天空像一块洗干净的蓝色绸缎，而晚霞才刚刚入侵，天边一片嫣红。
张夜雨他们本身和这帮人没什么交集，只是一面之缘。但两场意外，又死了那么多人，除了震撼惋惜之余，内心最多的是同情。
作为普通人，永远无法心情平静的面对死亡，而且场面还是极其惨烈。
当冯晓硕指着机身说那是军用直升机，林武程飞就非常好奇的走过去查看，万一有武器呢？
三男一女的身体以破碎姿态躺在里面，因为都系着安全带，才没有被甩出去，三个男人还保留着身体大多身体部位，女人就惨了点，身体已经被惯力撕成两截，上半身像是被人抛弃的布娃娃，凄惨躺在路边。
卢思帆周蓝蓝这几天见过很多尸体，行尸的，人类的，胆量也算大，不过当她俩看到这场景，还是脸色煞白，忍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卢思帆怀里的果儿一直被她捂着眼睛，挣脱怀抱的果儿刚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从自己的小背包中拿出水，递给二女。
“哼，还不如个孩子”林武鄙视的说道。
“这不是军人，这就是几个普通人啊！”冯晓硕指着尸体装束“他们不会尸变了吧？脑袋都摔烂了”。
“军机？我好像知道sz有一个军用机场，在市内，胖子，看看这是什么型号？”张夜雨皱着眉头问道。
“这可是最新型军用直升飞机，我们市内不可能有，这东西只存在大军区，另外我估计，这里只有一个人会开，而且他只是个半吊子，连没油都看不出，不然这么摔，早就爆了”
冯晓硕正说着，就看到那群人突然离开了几个。
搞得几个人很诧异，张夜雨瞧了一眼那些人，加不加入他们？人多的确有好处，存活率也大，不过有时候人多也未必是好事，就比如这一天两场的意外，都和他们有关系。
张夜雨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幸存者,转向几个人说:&34;或许跟他们合作,会提高生存几率。我不想替你们做决定,你们认为我们应该加入那个队伍,与他们一起寻找生路吗&34;
张夜雨的目光中带着询问,显然他将这个重大的决定权交给了同伴们。
四人对视了一下，明白张夜雨在说些什么。
&34;张哥,你决定就好,再说人多也热闹啊。&34; 周蓝蓝双手叉腰,挑眉说道,神色很轻松。
&34;嗯,一起走吧。&34; 卢思帆笑着点点头,其他两人也跟着称是。
&34;喂,哥们姐们们,你们还打算在这过年吗&34; 林武抬高声音喊道,一边双手横在嘴边做喇叭状,还冲着那边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晚上行动太危险，我们就在那个加油站过夜”张夜雨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地方。
直升机残骸横躺在路上，中巴也快没油了，好在加油站不远，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经过短暂互相介绍熟悉，一行人走在宽阔的公路上，向着一公里外的目的地出发。
两旁的树木花草遮挡住一部分夕阳，所以路上总会出现一段段阴影，然后又是一段光明接着一片阴凉。
还好，男人们很自觉地把女性围在中间，众人也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天色已暗,残阳只剩一线血红,透过废墟的轮廓洒向大地。浓烟在火光中升腾,遥远的地平线上,城市的边缘仍有高楼大厦轮廓依稀。然而那曾经的灯红酒绿已成往日云烟。
偶有微风吹过,掠起地面上的尘埃,将它们卷进那无边的幽暗。远方高架桥上,偶见几辆废弃车辆的车灯孤独地闪烁着。像是漫漫长夜里难以熄灭的希望。
林武腾出一只手去握住周蓝蓝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生命之火,也正从这微小的温暖中汲取力量,在绝望中燃烧。
加油站已人去楼空,独自伫立在公路旁。站内原本明亮的灯光已然熄灭,取而代之是几缕暮色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渗入其中。
地面上摊着些过期杂志,垃圾食品的包装袋随风飘散。柜台后面的货架还剩些碎屑和泄漏的饮料,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几面大玻璃窗中央密密麻麻蜘着蛛网裂纹,边角处一地碎玻璃。门框上隐约可见几道血迹斑驳。
这里再也没有人为灯火通明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黯淡的暮色,与这荒无人烟的加油站相得益彰。
卫生间的门紧闭着,门缝下透出一线浓浓的黑,似有幽灵在其中徘徊。地沟里淌着脏水,散发出一股腥臊的气味。
加油泵默立着,泵嘴下干涸的油渍已成深褐色。安静的加油站,仿佛一座被遗忘的幽灵城堡。
“你们先呆着，我自己进去看看，里面人多了施展不开”张夜雨从背包里拔出军刺，掂了掂。
“我跟你一起进去！保险点！”王磊握着钢管和他站在一起。
张夜雨看了一眼王磊，是他们下山遇到过的汉子，便点点头，二人并排小心翼翼的踏进大门。
张夜雨捡起一片碎玻璃，向通道里扔去，玻璃掉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空荡荡加油站里，发出一连串声响。
两人侧耳细听，没有任何异常声音，都暗自松了口气。
旁边货架上摆满了食物饮料，不过显然有人捷足先登，一些吃的喝的散落一地。
“喂，我总感觉厕所里有人”张婷捅了捅身边的王涛。
侧耳听了听，王涛是觉得有指甲抓门的声音，这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规律，时而混浊，时而清脆！
“里面不会还有活人吧？”
“活人？长点脑子，是活人早就出来跪拜了！”王涛瘪着嘴说。
“伙伴们，厕所接客咯！”王涛喊住众人。
林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满地嘀咕:&34;不就是几个丧尸么,非要我们都去,小瞧谁呢&34;
周蓝蓝用胳膊肘捅他,小声说:&34;人家也是为我们好,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34;
&34;得嘞,知道啦。&34;林武摊开手,脸上仍有些不愿。
周蓝蓝见他还想辩解,赶紧用手肘再捣他一下,顺便踢了他一脚。
&34;喂!&34;林武莫名其妙,想还手时,周蓝蓝已瞪着眼睛警告他。
林武只得作罢,嘟囔着跟在后面,一边揉着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