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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晚修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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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自习课,林北溪正在完成关盈老师布置下来的课后作文,写一篇关于读《文天祥》后的感想,林北溪向来不屑于写这种阅读感悟,因为他觉得如果真有感悟也是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的价值观,如果要刻意表达出来,很可能味道就变了。所以此刻可以见到他在草稿纸上写大纲,试图写出一些所以然,毕竟是要上交的作业,不写不行。作文期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大大分散了林北溪的注意力,同时也影响了作文结尾处的描述。

    林北溪的组员柳青青和王昕在自习开始之前就早早和别人商量调换座位,林北溪好奇地问:“你俩又调位去做什么坏事?”柳青青笑着调侃道:“队长你就不要管我们了,反正不会连累你的,再说我就把班长找过来。”林北溪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们打算把谁调过来,我害怕坐在前面有危险呢!”王昕一旁也搭话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队长,待会你就知道了,肯定是个好人。”林北溪没问下去,重头阅读了一遍关于文天祥那篇文章,想从中提炼一些字句运用到待会要写的作文当中,并没察觉自己身后座位上来了一位熟悉的朋友。

    白昼属于人类活动工作的时间,阳光是催促他们劳动的工具,那些被风干的汗迹,被灼伤的皮肤以及被遗忘的人们都是勤劳的见证,而阴影则是天上特设供他们休息的地方,上天也是有怜悯之心的。如果一个人后天被阳光晒黑,那她属于一块移动的阴影,能让他人感觉到清凉吗?吴佳锜就这样悄悄地坐到柳青青的座位上,面前就是林北溪,而和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名叫包添余的同学,两个人原来属于同一个小组,彼此熟稔,关系甚好。

    自习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北溪的椅子被人踢了一脚,还好力量不大,然后还听到一把女声音在道:“你去死啦,离我远一点。”林北溪转过头去看看发生什么事,这才发现原来吴佳锜在自己的身后,刚才那一脚想必也是她踢的了,至于为什么她这么生气和激动,还不是因为他旁边的包添余搞鬼。原来包添余在小组未分开以前就一直暗恋着吴佳锜,直到先研后学的模式结束,他被调离到一个偏远的位置,与吴佳锜隔开了足足三个座位,原本他的爱恋没这么强烈,分开之后不能面对面聊天倾诉,方才发觉不能没有她,时时关注着她的动向,主动上前和她分享自己的事,但吴佳锜总以学习为由,将他讲的故事当做耳边风。这次包添余获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地放弃呢?因此,在自习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挣扎,向吴佳锜表达了自己的爱念。

    林北溪刚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吴佳锜的右手被包添余抓住,吴佳锜用力挣脱出来之后又骂了一句:“你个变态佬,打死你。”带着愤怒用力地拍打着包添余的左手,包添余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挨打,当作是她的另一种奖励。林北溪看得出吴佳锜并不是真心要打她,更多是出于受到惊吓之后的反应,语气也没有感觉多大的敌意,更像是情侣之间耍花枪。吴佳锜停止打闹之后,包添余松了一口气,情真意切,含情脉脉地道:“佳锜,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吗?”双臂敞开,等待吴佳锜投入自己的怀抱。看戏不嫌事大的林北溪也被逗乐了,看着吴佳锜等待着她的回应。

    吴佳锜不知道是应该开心庆幸有人喜欢自己,还是该生气他这样越礼的行为,脸上流露出一些怜悯,但同时带着愤怒,嘴角不自然地颤动说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喜欢你的。”包添余仍旧死心不息,继续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够黑够倔的女生,请给我一次机会吧!”林北溪心里大喊不妙,这人触碰到雷区了。果不其然,吴佳锜一听到他说自己黑之后,破口大骂:“你去死啦,你说谁黑?我这是健康。”说完一巴掌反手就要抽在包添余的脸上,包添余早有防范,右手再一次抓住吴佳锜的手腕,说道:“还说你不爱我,现在又打我了。”吴佳锜挣脱开来,“哼”了一声,目露凶光瞪着包添余,七窍生烟,气得说不出话来。林北溪见吴佳锜已经转回座位的正面,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转过身观看这场大戏的结局,不过他还是留着一双耳在打听这两人的最新动向。

    林北溪隐约听到包添余还在向吴佳锜表达爱意,而吴佳锜则置若罔闻,偶尔还是会说那句口头禅“你去死啦”。包添余见吴佳锜不理会,还多次拒绝自己,垂头丧气趴着书桌上哀求道:“佳锜你理下我吧,没有你我的日子怎么过呀?”吴佳锜也没搭理他,继续在做自己手头上的作业,心里暗暗在想让你坐在我旁边已经算是给你面子,还要忍受你的废话,真是够了。

    包添余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自信,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包添余在下课前的几分钟又突然重振旗鼓,恼羞成怒地对着吴佳锜骂道:“死黑炭,不要给脸不要脸,除了我还有谁会看上你。”林北溪听到这句话后,心里觉得因爱生恨大可不必,这一次又攻击吴佳锜的肤色,这人是真的胆大妄为,不知死活,默默为他节哀。

    窗外飞舞的蜜蜂正停在龙船花的枝头上,远远看着艳丽的花冠,却迟迟不肯飞上去亲近,忘记授粉是自己的职责。只听噼里啪啦手掌的拍打声,咿咿呀呀被打后的惨叫声,以及下课的铃声。

    林北溪也是摸不透年轻男女之间爱情那点事,自己眼前也有机会去为那位深藏在心里的人表达喜欢之念,但他敢这么做吗?他不敢。他害怕被拒绝,也害怕这层关系被捅破之后,大家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他的脸皮比白纸还要薄,说不出今天包添余说过的那些话,更做不出抓住女同学手腕的行为,同时他也热切期盼和木静姝的关系能更进一步,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北溪思潮涌动,竟然在课间休息的十多分钟一口气将作文的结尾写完,并借助语文课本上的《上邪》把自己的郁结写在最后,并赋诗一首:“天地正气归文祥,不屈大元诚于宋。国破家亡岂叹惜?犹因丹青垂古今。”林北溪自己写完都笑了,就不知道语文老师看完这篇胡作非为的阅读感悟会有什么感想,如果这篇文章能够获得优秀范文的话,他就去表白,而且是正式工整的表白。

    一天当中二十四小时的轮转如常进行,白天过渡至黑夜之于上天来说,就如同睁开和合起双眼一样简单。第二个晚修很快就来到,今天轮到班主任李明辉值班,一进门就看到木静姝面上有点异样,慌慌失失,不敢直面自己,再一看发现旁边的林北溪,当场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没特意去拆穿两人,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目,拍掉手上的粉尘后,还要整理一下衣领,才缓缓道:“你们有空就做一做,我在晚修最后十分钟公布答案。”虽然台下只有十几双眼睛在认真审视题目,但并不影响今晚李明辉的教学热情,明天一早他还有五班的两节连堂数学课,此刻正坐在走廊上准备明天的教学资料。

    林北溪相较前一晚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但因为班主任在外头也不敢大声说话,在纸上写了一句递给木静姝,木静姝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抽空做题,不明白就问”,木静姝没有回话,双眼看着林北溪点了点头,各自完成自己的课后作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在勤奋学习的林北溪左手被什么推了一下,手一歪在学案上划过一大道笔痕,未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听到木静姝的笑声,心里埋怨几句但没说出口,问道:“你是看我眼困了吗?推我一下确认我没睡着是吧?”木静姝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岂料他不跟自己计较,反而诙谐地反问自己,心里越来越被眼前这个人吸引,指着走廊上的空椅子笑着道:“班主任走开了。”

    林北溪心里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班主任,便顺着她脸上的眼睛,一眼看到书桌上那道只完成了一半的数学题目,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黑板上那道题目怎么做?”木静姝暗暗惊讶,反问:“你是这么知道的?”林北溪这回得意道:“从你的表情上看出来的,而且你这样做是对的。”用手指着木静姝写了一半的那道题目。木静姝心切地问:“后面呢?要怎么做?”林北溪在题目旁边写了一个数学公式说道:“再用这个公式做就对了。”木静姝恍然大悟,说了声“多谢”抛下林北溪又再沉溺在学习之中。

    林北溪本来并不是一个过度敏感的人,但对于周围事物的观察都做得细致入微,此刻他听到木静姝摔下中性笔“啪”的一声,以及一口很长且放松的呼气声,想必是木静姝已经解开了题目。林北溪用余光看到她正拿起写着答案的草稿纸递给自己,未等木静姝开口先问,他反而抢先答道:“答案是根号五,做对了吗?”木静姝又惊又喜,显然是做对了,不过她心里此刻最关心的还是林北溪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便问:“真的吗?那我做对了。”

    林北溪接过她递来的草稿纸仔细看了一遍她的解题步骤,发现上面有一处纰漏,就是写漏了一个“解”字,便提醒道:“不要得意忘形,你写漏了一个解字。”木静姝心里在想这个人真够严格的,又不是做正式的题目,一个字眼都要抠得如此仔细,不表扬我做对也就算了,还要打击我的自信,埋怨道:“你真是不解风情。”说罢“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把头扭向一边。

    木静姝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想折煞一下眼前这个老师嚣张的气焰,看看这回他怎么“哄”回自己。林北溪很是不解她的举动,自己明明很善意的提醒,为什么她会说自己不解风情呢?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呢?起初他看见木静姝生气还是很紧张的,但转念想到其实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和她道歉倒不如再跟她说说道理,所以有了如下长篇大论的对白,是说给木静姝听的,同时也是用来警醒自己的。

    林北溪也不管木静姝能不能听到,端正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吃过这种亏,在一次随堂小测里,我印象很深,因为那天我拿着随堂小测的纸找到数学老师对质,问他为什么要判自己错,明明过程和答案都是对的。然后数学老师反问我一句,你确定吗?是不是漏写什么了。我瞄见他桌上其他班级的小测,发现自己原来写漏了一个‘解’字,便问是因为一个‘解’字吗?数学老师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今天你因为一个字的错被我罚抄二十遍,中考你就会记得,因为这一分两分可以将你的排名提高几百名,我平时让你们做题的时候注重细节就是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这番话我到现在还记得,现在我将这些话也告诉给你听,希望你记着‘细节决定成败’。”

    木静姝没想到他不但没试图说些好话讨好自己,反而长篇大论说了一堆,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维持自己的冷傲,还是和他说一声抱歉然后和好呢?双手不自觉垂下放在双腿上,心一软缓缓转过身体看着林北溪,娇嗔道:“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林北溪仍沉醉在当天和数学老师对话的场景当中,听到木静姝这句话后,脑子像是注满了铁水一样,不懂转弯,直言道:“我不会让你失去我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像铁水融合成钢铁一样,坚硬中带着韧性,抗击一切外界的捶打。

    木静姝心想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表白吗?这个人从来都没说过什么浪漫的话,但就是每一句话都能戳中自己心中软弱的地方,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噢?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要不要给他一个正面的反馈,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不行不行,决计不行,他身上的确有很多闪光点,但对于他的过去一窍不通,要不我再观察一下。

    木静姝嫣然一笑,柔柔道:“你当然想一直在我身边咯,不过要先考验一下你先。”林北溪自知刚才的话被她识穿了,只好顺着她的话走,问道:“你想怎么考验我?”紧张地看着木静姝,迎接着她的考验。

    李明辉一去未返,这个消息不到两分钟就传遍了整个班级,教室现在已经乱作一团,每个地方都有小声的私语,木静姝没暇去管理他们,因为眼下自己的私人事情显得更加重要,便问:“我想知道你以前初中的时候,有没些关系很好的女生。”林北溪心里知道这个问题并不简单,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当然有,阿舟这个就不说了,你知道的,还有一个不得不提一下就是另一位叫石淼婷的同学。”木静姝心想这小子终于把心底话说出来了,且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又问:“你这个同学和你有什么特殊的交集吗?”

    林北溪知道她肯定会这位问,已经准备好要说的台词,缓缓道:“当然有,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写作文,每次假期或者周末的作文我都不太想交。有次确实是我忘记写了,心想这次肯定要留堂补写,但那时候我刚好是小组长,然后我想了一个损招,就是先把其他的人作文全部收到自己手上,再拿给石淼婷,她那时候是语文科代表,我谎称已经收齐,一本没少,因为那时我们关系比较好,她看都不看直接混在其他的作文上交给语文老师,哈哈,我就因此躲过一劫。”

    木静姝听着他的描述,发现这人并不是墨守成规,还挺会耍小聪明的,又问:“这件事还有后续吗?”林北溪用手轻轻刮了一下鼻子,笑着道:“后来我又如法炮制了几次,但在一次和她的闲聊,我无意中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那时她追着我绕班级打了我两圈。”木静姝笑得前仰后合,前一秒心里还在说这人聪明,下一秒就傻傻地自打嘴巴,说道:“你这人也是傻乎乎的,怎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当事人呢?”林北溪凛然道:“因为我不想再骗她。”木静姝见他感触万分,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一直在这个学校读书的,有没听过什么奇闻传说之类的。”林北溪心想这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认真思考了一会才道:“奇闻就没了,传说就有一个。”木静姝有礼地说了一句:“愿闻其详。”

    林北溪模仿着说书先生的语气,压低声音,沉道:“传说八仙赶赴王母娘娘蟠桃盛宴的时候,刚好路过学校这个地方,恰好那一年粮食失收,农田干旱,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几乎要饿死,这时有个年轻人提议到村对面的山里寻找粮食,但路途遥远,大家都已经没力走动,就凑足三天的口粮给这位年轻人让他自行上路,那个年轻人翻山越岭终于到达山的另一边,但是荒芜一片,别说粮食了,连棵像样的草也没,绝望之际对着上天祈祷,如果能打救自己的村子,自己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可能上天真的被他感动到,八仙显灵,救下了村子,年轻人却困在山头郁郁而终。后来有人在山里找到他的骸骨,发现他临终前的遗书仍旧没忘记村子,人们为了纪念他就将那座山按照他的名字命名为八星山,也有传闻说村庄丰收那天看到远处山崖上挂着八颗星星,是大喜之象,所以将这座山命名为八星崖。不过流传更广的是八星崖这个名字,学校背后这座山就是所谓的八星崖,你知道吗?”

    木静姝饶有兴趣听完这个故事,想到校歌里就有提到“八星崖”这个词,便道:“我知道八星崖,但是不知道它原来就是学校的后山,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传说,不过你好像很喜欢说故事的样子,说得头头是道,生动形象喔。”林北溪被她这样一赞有些不好意思,连说几句:“没有啦,一般般啦!”木静姝见他如此谦虚,又问:“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林北溪大喜:“当然想!”木静姝“嘻嘻”笑着回答:“下半节晚修再跟你说,你先做你的事情吧。”林北溪手头只剩下英语作业未完成,翻开它们需要巨大的勇气,而且不一定能完成,但他还是打开了,尽管里面只有琐碎几个单词是认识的,反正现在也没其他事情要做,索性试着去接纳它们,理解它们。

    下半节晚修李明辉也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所以木静姝只能断断续续小声地说了一个自己的故事,林北溪大概了解到是一个关于和她好朋友一起的事情,主要内容是说她这个朋友非常喜欢木静姝,有次邀请木静姝到她家玩,然后两个人在电脑上无意中打开了一个色情网站,因为年纪还小吓得大声尖叫,幸好当时她家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两人此后约定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除非遇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木静姝将这件事分开三段才勉强说完,最后还总结一句:“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林北溪心想我在她心目中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哈哈真是抬举我了,不过她既然愿意分享这件事给我听,在她看来我肯定是比普通朋友高一个层次的好友,便问:“那你现在还有和你这个朋友联系吗?”木静姝眼角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便黯淡下来,惋惜道:“初三上学期的时候她就转学了,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林北溪反问一句:“那你还等什么,找她啊?”木静姝无奈地道:“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没联系上,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林北溪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过了许久才安慰道:“希望你以后不会再错失你的朋友。”木静姝点点头,望着窗外走廊的尽头,说了一句:“但愿吧!”两人这晚再无交流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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