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晚修第一天（下）

    下半节晚修如常开始，时间总是不等人，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来不顾及世俗的眼光。林北溪经历和木静姝那番在走廊的对话后，心里已经没有这么紧张，说话和动作都变得轻松起来，脑海里不停循环播放着前几晚在珠江频道里《麦王争霸》，竞赛者唱的那一首《倾城》，“红眼睛幽幽的看着这孤城，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还有就是那一首带着苦笑无奈的《现代爱情故事》，“你我如同路半经过，心知道再爱痛苦必多…离别时笑笑，明晨剩我一个，潇洒里也会记起当初”。心里在想，我也会经历这样的故事吗？爱过后，大家痛痛快快说再见，不是呼天抢地决绝说分手，而是两个人知道彼此一切后，发现大家并不适合对方，面对离别充满着秋叶般静美的平淡，笑着祝福对方，于一条清晨无人的小巷，潇洒离开。

    林北溪又再一次从神游中回到现实，不过这一次不是别人拉他回来，是他自己回来的。他今天要讲的东西已经在第二节晚修前十五分钟已经讲完，相信木静姝她也有一定收获，于是便趁着她完成其他作业的时间，幻想一下两人的未来。在木静姝眼里，他神游的这几分钟只不过是被某道题难住，所以才停着笔不动，又看他面上神情严肃，若有所思，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嘴角微微弯曲成一个半弧，傻傻地笑着。

    木静姝故意不打扰他，等他停下来翻阅书本的时候才问他：“我看你刚才在傻傻地笑，是不是想到什么坏事了？”林北溪显然不能将实话如数吐出，但也不愿意瞒骗她，于是便道：“没有，我就是想起前几天电视上那首歌。”木静姝眼见自己的作业已经做完，也打算放松放松，和他闲聊一下，饶有兴趣地问：“哪首歌。”林北溪道：“许美静的《倾城》。”

    木静姝仔细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首歌，但还是放弃了，直接问一下更好，便道：“这首歌我应该听过，但想不起歌词了，你能唱一两句吗？”林北溪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唱了，因为他知道不能唱得太大声，所以模仿木静姝之前的动作，座位往左移，半个身子探过木静姝的耳边，断续唱着：“红眼睛…幽幽的…看着这孤城，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木静姝掐着自己的大腿强忍住不笑，扭曲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林北溪低着头尴尬地道：“是不是唱得不好听。”木静姝解释道：“不是不是，起码我听出来是哪一首歌，只是你唱的时候断断续续，我忍不住笑了。”林北溪退回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尴尬地用手挠着后脑勺的头发。

    木静姝见他神情有些异样，显然是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在骂自己就不应该笑的，便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明白的。”林北溪心里还是有些介怀，手指轻轻地在抠书桌边缘的裂痕，自言自语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木静姝看他说话也不望自己半眼，心里在想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我都已经道歉了，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如我试试这个方法。想做就做，遇事果断，这是木静姝为数不多的优点，她口里“滴滴哒哒”哼着曲调，唱了一句“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林北溪不禁“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会唱这首歌？”木静姝“哼”了一声，笑着道：“就你会唱歌啊？我也会唱，是不是唱得比你还差，你可以取笑我了。”林北溪不明白她的意思，反问一句：“为什么要取笑你，你唱得明明很好听呀！”面对赞美，木静姝喜形于色，因为成功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所以她乘胜追击继续尝试撩动这个木讷的林北溪。

    木静姝想起那天交谈的时候，林北溪曾经表示看到自己会手足无措，现在看来好像是再正常不过，便问：“所以，今晚你还不觉得我也是正常人一个吗？”林北溪脑筋没有转变那么快，被她这样一问，不知道到如何回答，双脚合拢，语气微微颤抖着道：“再正常不过了，就是看见你还是会紧张。”双手四指交叉放在书桌上方，眼睛注视着教室前门掉漆的门锁。

    木静姝正想说“有什么好紧张的”的时候，余光扫视到走廊上正在巡视的严级长，扯了扯林北溪的衣角，小声地“嘘”了一声，提醒他不要说话。林北溪已经领教过这位级长的厉害，自然不敢大声说话，就不知道班级其他同学是不是也一样，起码做个样子。

    严级长从前门探过半个身子，目光从教室最边缘扫视到林北溪和木静姝身上，可能是认识木静姝的缘故，他盯着木静姝看足足有三秒之余，木静姝不闪不躲也定定地看着他，似在宣告这里是我的主场，面对现在鸦雀无声，遵守纪律，自动自觉学习的同学，你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正如他的姓氏一样，严厉两个字像是刻在额头上一样，就连他的离开也是不带一句说话，背起双手潇洒离开。

    林北溪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气，未等木静姝开口接上刚才的话题，自己便说道：“刚才级长来的时候你紧张吗？”木静姝直言：“起初是有一些紧张的，担心因为吵闹导致班级被扣分，但后来就不怕了，因为……”林北溪追问：“因为什么？”木静姝想都没想，兴奋道：“因为你在我身边啊！”林北溪看她脸上闪过的光彩，知道她所言不虚，心里转念又想我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吗？和她相识才短短几个月，之前加起来的对话都比不上今晚的对话多，我真摸不透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她这样说，那我就收下这份情谊。林北溪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谦虚地道：“没有这回事，我也不过是一个正常人而已。”这句话说完，两人心领神会地同时大笑起来。借着对方说过的话来增进彼此的友谊是一种有效而又简短的途径，因为你的话被对方记住了，在她心目中你是重要的。

    木静姝心里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早点找他来当自己老师呢？百闻不如一见，眼下这个人比我预估的还要有趣，说话真诚，举止有礼，偶尔神游也是尚可理解为学习压力大，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他说话并不咄咄逼人，总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置身其中就像冬天下雪围在火炉取暖一样，至于灵舟说他城府极深，这一点还有待观察。

    月光轻注在走廊在边缘的瓷片上，荧光和白灯对比起来，像是轻纱和棉被，月光毕竟是天上之物，所以它更加柔和清澈，让人忍不住赞美。距离晚修结束还有五分钟，班里调换了座位的同学都纷纷收拾东西返回原来的座位，林北溪也开始收拾书桌上的书本，木静姝递过一张生物学案后问：“这么快要走了，不坐多一会吗？”林北溪指着讲台中央的时钟道：“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我也该走了。”说完把书本竖放着在桌上对齐，没想到有一张小小的草稿纸从语文书上溜出来。

    木静姝抢过来一看，发现是之前林北溪在校运会写的小诗，和之前自己看的版本不一样的是上面圈着“禾”“青”“争”“女”“朱”几个字，木静姝仔细一想，马上就联想到自己的名字，惊讶地道：“原来这首诗你写的是我。”林北溪见隐瞒不住，唯有解释道：“之前校运会结束后没多久，老舟就过来问我这首诗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就骗她说是自己瞎写的，她骂我‘你骗鬼’，然后让我拿出当时的草稿，我没想太多就给她了，然后她在上面圈着几个字，并解释着这首诗就是用你的名字来写的，我看事情败露就老实交代了。”

    木静姝又欣慰又感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用手拦着林北溪不让他走，道：“不差这一两分钟，坐下，坐下。”虽然是命令式的语气，刚硬中却带着一丝柔情，特别是第二个坐下音调的转变，像是在挽留和恳求。这一点林北溪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看着木静姝说道：“所以你留下我是准备多谢我吗？”

    木静姝觉得林北溪这样说多少有点不妥，多谢从来都是发自内心说的，而不是别人要求才说的，所以她口上虽然很想说一声多谢，但现在多多少少有些叛逆情绪在心里，便道：“现在暂时不多谢你，等会把你赞上天去，谁来教我？”林北溪笑道：“这不更好吗？等我上天之后，我直接施法帮你实现愿望。”木静姝没想到他这么有急才，索性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便道：“那你听好了咯！”

    林北溪配合地竖起双耳仔细聆听，木静姝强忍着心里的笑声，贴近他的耳边道了一句：“多谢你！”林北溪本来还是追问还有其他话吗？但转念想到今天没什么比这三个字更为动听的字句了，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但却是如听仙乐，悦耳无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说，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好比干涸的沙漠中出现的绿洲，是一生所愿也是急切需求，事物存在价值高低取决于赋予它意义的人，现今这句话被林北溪倾注了“动人美丽”“心连着心”“关系更深”等意义，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美，让人忍不住细细品味。

    结束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所以木静姝走的时候是悄悄然的，无声无息的，留下一个背影以及一句“明天见”，让人不禁遐想未来美好的事，一切都会这么顺利吗？林北溪心里想。从离开教室那一刻开始起，他心里只装载着两件重要的事情，一件是木静姝在微博的评论，二是尽快度过今晚来到明天，开始新的一天并与喜欢的人共坐于晚上。

    林北溪走了一条和以往平时不一样的路前往停车棚，林荫大道在没有外来光源的照亮下，零落的树叶洒在路牙两旁，凄凉冷冰的栏杆此刻正守望着无人的运动场，树影森森，妖风阵阵，让人不敢驻足太久。

    林北溪之所以走这一条是想独自思考今晚的事情，回想起适才木静姝离开的画面，她那甜美的笑容又再涌现在心头，仿佛在告诉自己快来追求我吧，我就在这里。心里不停在问自己真的需要向她表达爱慕之念吗？是否真正确切喜欢她的全部，还是说只是喜欢她的样子，被她的外表所吸引，她的内心还没看清摸透，就这一晚作下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我是不是应该继续了解她，再等待一段时间呢？是的是的，林北溪早已经在心里为她种下一颗种子，每天悉心呵护，现在正期盼着开花结果。

    不知不觉间林北溪已经来到停车棚，在自己班级停车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眼一看原来是李沅清，林北溪本来是想跟她打个招呼的，但又想到之前“摸门钉”的事情，心里忐忑不安，犹犹豫豫。没想到这回李沅清先开口说道：“恭喜你！”林北溪有点疑惑，心里在想她恭喜我什么，便问：“恭喜我什么？”李沅清在自己单车的位置停下，摘下绑在头发的橡皮筋，秀丽的头发顺着脖子垂在两肩上，这才向着林北溪的方向望去，眼睛照旧如同星宿一样耀眼，脸上还挂着浅笑回答道：“恭喜你得偿所愿咯！”

    林北溪这才反应过来，想着事无不可对人言，就想把这件事的经过由来说一遍，没想到李沅清已经推着单车准备离开，便说道：“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李沅清音调带着疑问“哦？”了一声道：“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的？”林北溪解释道：“我想说的是……”李沅清并没多大兴趣知道这些事情，只觉厌烦，便抢着道：“我咩我，我宜家要走嘞，发生咩事你心照啦，唔使同我解释咁多，解释即系掩饰。”说完蹬着单车便离开了停车棚，离远好像还听到一句：“掩饰即系没出息。”林北溪走到自己的单车面前，用笨拙的手法解开车锁，其间还一度把钥匙摔在地上，心里笑道：“这哪里是没出息，明明就是乐于助人。”没去多想李沅清这一番话，借着路边的灯光骑着自行车飞速回家。

    回到家后，林北溪马上打开电脑查看木静姝在微博里的留言，上面赫然写道“那么我祝福你，有一天那个人和那些事会让你觉得你的等待是值得的”，林北溪心想你不用祝福我呀，因为我今晚已经贴贴实实体验到了，你就是那个我值得等待的人。脸上带着笑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