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丈夫
这一次，许留仙没有叫上太多同僚，像是家宴，只有寥寥几人。
“许大人，这生活倒也过得清贫，北唐能有你这样的父母官还真是我李家大幸。”李希圣端起一杯醒酒茶，慢饮。
“殿下说的是，不知道殿下打算何时出城，我还再送一程。”许留仙已经怕了，一大早就接到宇文昊的辞呈。
这个自作聪明的莽夫，酒醒之后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二话不说，带上盔甲和兵器直接往边关去了。
五品战三品，居然还落的个如此下场，他宇文昊在一众同僚中颜面全无。
若是别人还好，但偏偏是这个全天下都知道是个废物的李希圣。
输给他，还是被步步为营的算计，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少了个都尉，对于这留下城也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事情，只是许留仙是真的希望眼前这尊瘟神快点走。
“许大人这么希望我走？”
“下官不敢，只是公务繁忙，留下城又无什么美景美人，怕坏了殿下的兴致。”
李希圣切下一片熟牛肉放入嘴中，做出非常享受的模样。
这一幕看得许留仙心中忐忑万分，他怕的是李希圣突然说这牛肉好吃，打算吃腻了再走。
“这牛肉上的卤料。不错。”
闻言，许留仙心中咯噔一下。
“不像是北唐的东西，但也不像是南方的香料，许大人不如给我说说其中的门道？”
许留仙拱手，说道：“这是一位来自云州的厨子秘制卤料，若是殿下喜欢，我可以让人多准备一些。”
“云州？武安王地界上的东西，都开始往我们北唐运了吗？”李希圣慵懒的眼神中露出一点精光。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云州就在北唐下面，直接对抗着西南诸国，更是直接掌管着西域的丝绸之路。
大周姬氏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藩王，更是当今唯一一个能够阻挡北唐铁骑的藩王。
这个天生金刚的女子，年岁不大，可是战果却是让一众老将都瞠目结舌。
五岁从军，贵为公主，却爱舞刀弄枪，七岁杀人，十岁灭国。
天下大定之后，她带着自己亲手组建起的女武团冲击西南边境。
毫无章法，一路杀过去，硬生生的在北唐下面开垦出了一片版图。
五年前，李开元秋狩归来，觉得意犹未尽，便带着亲军打算绕道西域劫掠一番。
而这个时候，恰巧姬云萝刚刚扫荡完西域诸国，两方人马不期而遇。
李天元的烈火军团，那鲜红战甲实在太过于招摇，隔着老远便被认出。
当时姬云萝名声初显，李天元看到是她的部队，也明白，这边的小国估计是被清理完毕了。
正打算回去，可姬云萝的部队却是远远的吊在背后。
眼见对方迟迟不肯挂出帅旗，李天元知道，这是对方想和他练练手。
早早打出了军神称号的他怎么会容忍一个十几岁的女人向自己挑衅，便打算教训一番。
可是以机动作战闻名的他却是在这黄沙之中惨败，足足折损了一千精锐！
反观姬云萝，却是只战死两百余人。
这是北唐立国之后第一次败仗，更是他李天元戎马生涯中最耻辱的败仗。
双方都不挂帅旗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把对方当做敌军或者马匪来击杀的。
这一战，大周当时倒也是举朝欢呼，可是随后李天宝登顶天下第一人，连败东海武帝和北原武神两人，彻底给天下人浇了一盆冷水。
更何况，大家都明白北唐兵法上还得看李贞观。
李希圣想起当初大哥鼻青脸肿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好笑。
他倒有些想见见这位女子藩王了。
“去年开始，武安王便下令开放边境，交换一些物资，不过数量不多。”许留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和盘托出。
“许大人倒也爽快，我今天就走，不过我有一事相求。”李希圣拿出自己那把小刀，切下薄薄一片牛肉，放入碗中。
“殿下但说无妨，下官一定办到！”许留仙第一次发现自己多年来练就的城府，居然破功了，他现在喜形于色，快要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很小的一件事，等我吃完再说。”
“殿下慢吃，这前面的凤城还有三天路程，下官这就去调度一些物资。”许留仙连忙正经起来，掩盖刚刚的狂喜。
“对了，许大人，看模样，应该也才四十来岁吧。”
许留仙一愣，不知道李希圣问这个干嘛，答道：“下官今年四十二，身体还行。”
“看令郎的模样，应该也还未婚配，更谈不上子嗣了吧。”
许留仙点头。
“不知道许大人平日里，妻妾可还多？”李希圣吃完一片肉，便将身边一位路过的舞姬拉入怀中，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
“下官平日无心女色，糟糠之妻又早早撒手人寰，至今再无妻妾，殿下若是喜欢这些婢女，下官可送于殿下。”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建议许大人还是再纳几个妻妾吧，许家的香火不能断。”李希圣轻轻一推，将怀中的舞姬送出。
面红耳赤的姑娘简单整理衣物后，继续加入表演的队伍，只是眼神偶有秋波，看着眼前这位撩人心动的少年郎。
许留仙却是面色一僵，手中酒杯掉落在地，哐哐作响。
等到李希圣吃饱喝足，许留仙让所有人退下。
“殿下有话尽管说，下官要如何才能保住儿女性命！”许留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十年的圆滑和城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父亲。
“许大人，这北唐既没有江湖也没有朝堂，大人这一身的人情世故何苦于此。”李希圣走上前去，将许留仙扶起。
“殿下这是何意，下官自幼生于北唐，不在北唐为官，难道要去大周吗？”许留仙脸上既是疑惑，又有愤怒，像是在责怪这李希圣居然在策反他。
“大商当年举国一战，男丁十不存一，想必许大人也是自幼背井离乡吧，对这片土地就算有感情，也不至于是对我李家。”
许留仙面色阴沉，不再言语。
李希圣走到书架旁，随手翻出一卷案宗。
“许大人不是名门寒族，这北唐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李希圣冷笑道。
许留仙依旧沉默，两颗眼珠子却在不停的打转。
“没什么好开诚布公的，只是觉得许大人这份城府留在北唐有些可惜了，都说虎毒不食子，既然大人想当这大丈夫，为何不选一个更开阔的地方呢？”李希圣眼神中充满了讥讽。
他一直相信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既然许牧如能有一个那样的好闺蜜，她又能善到哪里去。
以此类推，这许留仙恐怕也是个戏精。
“我爱杀人，更爱杀那些该死之人，这在北唐应该不是什么秘密。许大人既然让我和令爱偶遇，这岂不是早早就算计好的？”
许留仙正欲说话，李希圣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继续说道：“许大人可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名门寒族，更何况你不信陈，就算我四哥可怜你痛失一双儿女，让你到潼州颐养天年恐怕便是仁至义尽了。”
“许大人可真乃大丈夫！”
李希圣径直走出大厅，却是与那许牧如姐弟擦肩而过，两人如避蛇蝎。
倒是这许家公子拉了一把满眼怨毒的许牧如，这才跪下向李希圣请安。
看着李希圣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这一双儿女，许留仙不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