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十三回 林教头搬请扑天雕 栾廷玉二打龙虎阵（下）

    那扑天雕李应，把林冲两个手捧住，险些流泪，诉相思之苦。李应把林冲拽住，改口道：“林兄弟，去年京中，无缘得见，打听几日，才知道伯父亡故，林兄弟走了北国。实不相瞒，我在这穷乡僻壤，自此想了多少时日，前日吊唁扈老伯父，见林兄弟名姓，怀疑是你，才动了心思，下帖专请，今日之事，无他，唯想见林兄弟尔。你快与我说，是如何到此？”

    林冲见他说起往事，心内唏嘘，瞧着李应多一份亲切。便把实情相托。

    李应听了，连连呼叹，道：“竟有这等事？令师乃是上天神猴？难怪贤弟枪棒精伦，举世仰慕，不期今日得见。我听闻你庄上有个公孙道长，法术通天，也是这申前辈的徒弟么？”

    林冲道：“他是紫虚观罗真人座下大弟子。”

    李应点头道：“素闻林兄弟，世人皆道枪棒盖世。李某不才，学习枪棍，也曾拜了名师，今日请来，原想较量切磋，既令师乃是天上神仙，岂敢造次。然所谓‘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莫若你我武场比较一番，我也瞻仰天上武术。”

    林冲笑道：“李庄主快人快言，这有何难，但请引路。”

    两人就在屋后武场，兵器架上，各选了一条碗口粗棍棒，立起架势，切磋起来。三十回合，李应有些技穷，心内大惊，暗道：“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名，果然林冲骁勇，这棒法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李应富里生长，体格强硕，元气充沛，抖擞了精神，换个枪棒路子再战，倒轮着林冲赞叹，肚子里说道：“难怪他外号叫个扑天雕，确有一等一的本领。”

    林冲这些日戴孝，未曾练功，有些手痒，又战十五六合，动起真格来。瞅两个空子，林冲棒交左手，右手引李应扑来，棒法用老，被林冲拿棍尖在肩膀、后背各点了一下。

    两人跳出圈外，李应虽输了，却大喜过望，连连道：“贤弟！果真是个举世罕见的枪法，无人可敌的豹子头！”

    又道：“你不知我，愚兄平生依赖者，其实五把飞刀，是我绝技。”

    当下唤家人，拿了五把木刀来，道：“你我弟兄切磋，不可用真刀。用木刀时，份量差许多，然也无妨！”

    说罢，抬手一刀，飞出圈外，只见一把无刃的木刀，竟死死钉在两边廊下柱子中，入木寸半。林冲吃了一惊，叫道：“李兄，端的好力道！”暗自加了小心。

    李应又道：“区区飞刀，不在力道，而在乎出其不意也。我这飞刀，偏要上阵迎敌，打斗中使出，最是不能防备。”

    两人各持棍棒，重新战在一处，林冲不敢大意，仔细一条棒边打边护住周身。

    那李应搏斗中，也不知甚么时候，全没见他哪里使的力气，一把木刀顺棒杆飞出，眼睁打在林冲肩膀，却又不知哪里再飞出一柄，两个木刀，只在林冲外衣上轻轻划过，都横飞出去，钉在廊下。

    林冲惊出一身冷汗，急把棍棒双手端稳，重新打点起来精神，不敢十分靠近。李应因林冲谨慎，反得放开手脚，挺棒扑面来，围住林冲，一时上下翻飞，因他穿一条青黑长褂，施展开来，襟袂张风，恰似一只老雕。

    少时，两人跳出圈外，林冲再看时，木棒上已钉了两个木刀。不由得赞叹：“哥哥神技！林冲佩服。这等工夫，如何只做飞刀五把，当作十五把，五十把！多多益善！”

    那李应见得了林冲的褒扬，心中大悦，打趣道：“今日能与贤弟切磋，得贤弟指点，快慰平生。明日就将刀囊改了，打做五百把刀！”

    二人越说越喜，李应索性又道：“不如你我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林冲大喜，道：“正合我意！”

    见李应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纳头碰地道：“哥哥在上，先受小弟一拜！”二人就在武场里，也不讲究什么礼仪，摆炉插香，磕头动天，结拜已毕。

    当下摆酒设宴，庄上老人都来，吃了三日才罢。酒后，李应对林冲道：“贤弟，我知你骁勇，祝家庄目今几个庄主负伤，康复必来报复。我听人言，他庄上习武、弄枪棒的庄丁，一万有余。这还不算，都是些农夫临时凑的，他与那北国的要塞，多有往来，若是勾结到此，贤弟要早做打算。”

    那林冲听言，就地一跪，道：“还需哥哥相助！”

    李应忙扶他起来，道：“你这是作甚？哥哥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前次帮得祝家庄助声威，已尽了人情，此次再来，我必引人半路拦住，若是给个薄面，还则罢了，若是说不起，五把飞刀岂容他人小觑。倘或说他真勾结北邦，那便关上门是两家人，莫怪我了。”

    扈三娘道：“林郎，李哥哥，当尽早筹划，莫待要命时，再寻药店赊。”

    李应道：“若我的人所说无误，想必要往北面曾头市请兵，因栾廷玉有个师弟，唤作苏定的，在那里做副教师。那曾头市的势力大，方圆几百里，十几个城寨，遍河北、山东内去返宋辽的生意他都做得。下有兵马过万人，都是常年军户，或宋辽间往来走江湖的健卒，非是等闲庄丁可比。果如贤妹所说，两庄的人马岂能当也。”

    林冲，扈三娘听闻，沉默不语。良久，李应又道：“若是如此，除非两庄联合守备，高明的军师布置，再须多些人马。”

    想到此处，李应拍腿道：“我记起几人也！一个是八百里水泊梁山之主，领了一二万人，啸聚在梁山，为首的白衣秀士王伦，乃是我的一个朋友。还有一个，唤作混世魔王樊瑞，原是全真的道士，会些神通。马上惯使一个流星锤，神出鬼没，斩将搴旗，人不敢近。樊瑞还有两位兄弟，也本事出众。占了一座北芒砀山，纠结了四五千喽啰，只在山东河北交界处，官府也不管他。前些年樊瑞截路买财，是我飞刀胜他飞锤，因此相识，认我做个义兄，时常往来，我也周济粮草银钱。我当修书两封，若得其一相助，应无忧矣。”三娘、林冲闻言，心内稍安。

    当下李应手书两封，差人秘送去见两个山主。

    却说梁山泊山主王伦，接信不语。留李应手下人吃了三四天酒，把五十两金子与他，手信一封，假垂七八个眼泪，只道山上短粮草，大军远赴，实难为继，不能来了。

    那樊瑞坐在北芒砀山上，每日打坐练气，正闲时，接李应来信，推开蒲团，丢了法器，抢过来看，见上面所述之事，忙叫两个兄弟道：“大哥有难，你我当怎着？”

    他山上两个副寨主，一个唤作八臂哪吒项充，一个唤作飞天大圣李衮，都善使一面团牌，背插二十四把飞刀，能百步取人，无有不中。二人与樊瑞是同样的脾气，异口同道：“这何必问？既然哥哥有难，一把火烧了山寨，去投李家庄，谁人惹了哥哥，点起军马，砍杀那鸟人！”樊瑞闻言大喜，道：“正当如此，恐二位贤弟不舍得此地尔。如此说，即刻下山救急，一日也不要耽误！”

    就在山上收拾细软，带了十几天干粮，一把火点了，四五千人，为掩人耳目，分三四十队，悄悄进发，去往李家庄。

    那李家庄、扈家庄，得生力军如此，欢天喜地，都拿上等的房屋、酒肉招待。公孙胜忙着唐善清点粮草、兵具，闻唐善所报，大喜。

    仍差顶头风项尚去打探消息，每日来报，据报每日操演、整顿人马，就要备战，一晃三四个月，诸事妥当，只等祝家庄来战。

    果然祝家庄已勾着曾头市，背后连着辽国南院，就拨了骑兵二千，步兵二千，肆仟惯战能征的强卒，久经沙场的熟兵，推着攻城的器具，着苏定亲自领着，曾涂副之，来在祝家庄。祝家庄三杰、三雄伤病已好，老朝奉为雪恨，全副身家点起，足有庄丁一万二千，栾廷玉亲自统领。

    两军结合，苏定、栾廷玉见过，几番客气，还叫师兄做了统帅，就在扈家庄内，大吃大喝，大吹大擂。探马来报，道是李家庄、扈家庄联合。

    栾廷玉心内一惊，不想苏定却道：“师兄不必果绿，不过两个农庄，一群刨地村夫，料他无能为。”

    栾廷玉道：“我所虑者，两庄内有几个能征惯战的，一个唤作豹子头林冲，一个是那一丈青扈三娘，一个就是扑天雕李应，更有一个能呼唤风雨的道士，叫做入云龙的。”

    苏定道：“师兄宽心，我这肆仟儿郎，非比寻常，就是宋辽两国边军，来上七八千，也实难相抗。那边能争斗的，听你所说，无非三人，你我兄弟二人各领二三子，围杀便是。”

    栾廷玉见说，有些道理，也不再纠缠。又端起酒碗，与苏定大醉而归。

    如此三四日，第五日断酒，斋戒，焚香祷告，一切如礼仪。六日头上，栾廷玉挺枪立马，苏定披挂齐整，曾头市的大郎，祝家庄三杰、三雄，各个甲耀日月，枪锋点点寒星，身后站定一万六千人马。祝家庄丁这四五月刻苦操演，皆训练有素，更有肆仟打惯了仗的兵士，立在几员将军身后，肃穆有秩，凶浪滔天。

    只见栾廷玉勒马在众人面前兜了个圈，巡视一二，见一切齐备，大喝一声：“众人听令，依计行事，各领本部军马，踏平李扈二庄！”

    一二万人发一声喊，滚滚向李扈二庄卷来。

    究竟战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