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回 豹子头双闯北辽阵 入云龙单进扈家庄（上）

    上一回书，说道紫虚观住持罗真人，为林冲说破申无咎的根源，豹子头方知道自己师尊乃是高上九天圣母女娲娘娘，自此凡遇娘娘庙，不管身处何方，都进去上香设拜，磕几个头祷告。

    两人用过饭，对坐翻看两本账册。先打开《神京美名新述》看了，林冲向公孙胜道：“道长，你看这册儿的名写的神京，莫非要去东京找寻。”

    公孙胜底把书合上，道：“贤弟，听你说是京师达官家取的，应说的是他著写之地，里边人怕是天南海北，散落神州。”

    林冲叹道：“倘若如此，要找齐带回二仙山，怕是时日苦长。且如真人所说，名册亦只提纲挈领，遇见时便自知，道法缥缈，林冲不能参透。”

    公孙胜笑道：“贤弟倒不以眼下为意。”

    林冲不解道：“道长何出此言？”

    公孙胜道：“贤弟不知，此地乃属蓟州，已被辽国占了三世，我看那册子里的人，大部在齐鲁、两京、淮南，此去南边，第一道关卡难过。”

    林冲闻言，笑道：“那有何难，明日我去打一根铁枪，纵有千军万马，不能挡我。”

    公孙胜摇头道：“贤弟不知，辽国不比南邦，汉民行为多有约束。铁器，马匹，都管得紧。我二仙山奉道教正朔，辽国国主敕建重修的山门，把师父十分敬重，只说是二仙山紫虚观的，使一些钱，便睁只眼，合一只眼了，莫管多大铁枪，只认作寻常强健训练用，也就不问。只是这边军秩严敏，细作满田，没有路径过去南边，更不提回山之路。”

    林冲心道：“择日去看看军阵，寻个漏洞。”

    因没了兵器，请公孙胜引他去县城，寻个铁铺打制。二人到店里，单书表填了十几页，又等了半日，店家去报巡街什长，什长去告百户，才敢生火开炉。

    这边正待打造，街口来一队步兵，领头的一个校尉挎着大刀，问：“是什么人，要打四十八斤纯铁枪？”

    公孙胜向前遮住林冲，叉手施礼，道：“莫昆将军，山上管米仓的年迈，新进火工道人身体长得强，罗真人栽培他统管粮辎。差我引他做条大枪，平日权当扁担，闲时练些粗笨功夫，好护山门。”自袖中摸出一块银子，约摸二两重，握进莫昆手中。

    莫昆捏了银子，笑道：“原来是一清仙长，你山上每日用度也多，何必靡费？”

    公孙胜道：“山上清净赖将士维护。日后鲍老弟要四处走动，还需将军照看。”

    莫昆笑道：“既是罗真人关照，哪还须说？只是铁器严管，须减些份量，做三十斤罢，已非寻常武器了。”

    公孙胜道：“依将军吩咐。”

    公孙胜道：“依将军吩咐。”

    住了三日，结账回山，林冲提了枪，自觉太轻。公孙胜引林冲先到后殿山外，一处“三昧离宫”，原来是小小的铁工坊，人少缺铁，寻常间打些剪子，菜刀，大勺。

    公孙胜叫老匠人，把枪重新熔了，取黑乎乎一块陨铁，大如鹅蛋，加了再锻。又七日，出来一条寒光粼粼的大枪，浑身铁白，独锋、脊、箍、槽、鐏枪尖、两刃黢黑。

    林冲横枪起势，见份量大增，十分趁手，央公孙胜起个名儿，一清道人略思索，道：“贤弟也是道门子弟，枪身通白，七条黑纹，又用陨铁七斤，乃是天上飞来，颇合道数，唤作‘七星贯云枪’如何？”林冲大喜，谢了公孙胜。

    二人挂心南下之事，小心每日密谈筹划。因公孙胜往年云游四海，颇晓得一些江湖事，议定去往山东，找个名头大的，一股脑儿带回七八条好汉。时值隆冬，当下打定主意，要从河间府寻机踏河东渡。

    次日，公孙胜背了铜剑，林冲担着大枪，挑了两顶毡帽、一个包裹，装扮云游的道士，步行南下，一路未见阻拦。三五日来在河间府地面，见运河已上冻，把枪戳两戳，试了试无碍，二人大喜，踏步过河，疾行南下。

    又两三日，已临乾宁府，正走时，忽听得南面鼓声阵阵，厮杀冲天，几队人马往来冲突，原来有了战事。

    慌忙向林中藏身，林冲爬到树顶观阵，见四面烽火，已围住一片对战，把南去的路堵严了。

    正踌躇间，北面铁蹄震地，远远望去，飞尘中竖起几百大旗，当中一杆大纛，月牙面的底上书着“萧”字，却是辽兵援军，也辨不清多少人马，只觉炮响不断，顷刻间已杀至树林外。

    还要躲藏时，原来树林里早埋伏一哨宋军，手握短弓、长枪，一声炮响，向骑兵队放箭，射倒兵马一片，紧跟长枪一挺，就要往外冲杀。两边人马，把林冲、公孙胜夹在当中，见二人身背长剑、手提大枪，都认作对头，眼见要层层围住。

    二人慌忙抢路而逃，已是晚了，被一二百人压在林外喊杀。被林冲大叫一声，跳出树林，手起枪落，把当先一人捅个对穿。那条枪沉重，当作棍棒甩起风声，眨眼间扫躺战马五六匹，公孙胜背了行囊，见机举剑砍倒三人，立时显出个缺口。

    好那入云龙，早二指一立，掐了疾风诀，脚下生起紫烟，双腿如飞，自缺口处绝尘而去，众骑兵皆望尘莫及。

    林冲随后赶来，又被二三十个骑兵死命追住，便翻身回去步战，碰面挑落四五个，众兵大惊，发声喊退了。不一时又集结来追，林冲只得横抢拦路，戳翻三五个，如此三回，追兵见他那条枪狠辣，这才散了。

    原来朝廷上哲宗天子，与范文正相公，尚书左仆射、知枢密院事章惇，并文武百官，议定讨伐西夏，调禁军向西北集结。北边恐惧辽国趁机南侵，着枢密副使蔡挺，领兵二万，只在河北游走。可巧蔡挺原意要到西北攻打西夏，心自不平，未十分遵守旨意，纵兵越入蓟州地面，与辽兵对战，两边厮杀了十几日，河北、山东遂不太平。

    公孙胜、林冲逃脱战场，心有余悸不敢停留，原路返回，找个古井洗血迹，天冷不能干，披着湿漉漉衣服来至山脚。进了山门方才心安。

    公孙胜对林冲道：“贤弟，我瞧你那条枪，大枪带棍，枪棒两绝，当世无人可敌。”

    林冲笑道：“哥哥剑法超群，也非常人可比。然实不能望哥哥疾行之项背，哥哥那个法儿，实在厉害。”

    公孙胜道：“我这疾风决，可支半个时辰，虽能发足奔跑百余里，战场上无大用。不过自你师父来后，我夜里偶有所感，如今能撑多一炷香时光。贤弟，依我说，你虽勇猛，马上有十分本领，若有良驹宝马，便使出十三四分，步战只五六分。少个脚力，再征战不利。”

    林冲闻言，默不作声，思量公孙胜的话，十分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