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浙江金华，山川灵秀，繁荣茂盛。
城北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途经酒坊，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一背剑的青年男子提着一壶酒从酒坊中走出，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向城外走去。
山中有一寺庙，已不知名姓，青年人提着酒壶进了这荒寺。
寺中，迎出来一书生。
“燕兄，今日寺中来了一姑娘，还有一对仆从，那姑娘暂住在左边的禅房，你莫要冲撞了。”书生提醒道。
“省的，我打了些酒回来，要不要一起喝点。”对方爽朗地笑道。
“在下苏桓知，见过二位。”一位身体有些虚浮地男人从破旧的禅房里走了出来，对两人作揖道。
“燕姓，字赤霞。”燕赤霞言语简练。
倒是自称宁采臣的书生亲热许多。
“宁兄也是赶考的举子吗？”
“正是。苏兄，左厢房有位姑娘，我等还是要避嫌为好，不要冲撞了。”
“理当如此。”
这苏桓知话虽是如此说，不过眼神却是忍不住向左厢房内瞟去。
只是那禅房内并未有什么动静。
这座寺庙后有一处长满蒿草的院落，院落中有一荷花池，池内野荷生长。
池边立着一二八少女，着藕粉色的衫群，眉头低蹙，眼神含愁，怔怔看着荷花池，不知再想些什么！
“小倩，今天来了两个书生，姥姥叫你看仔细了。你屡屡失手，姥姥已经对你很不满了，这次再失手，信不信让你连鬼都做不成。”一红衣女子盛气凌人地道。
“知道了。”聂小倩冷淡地回声。
只见那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及至傍晚，左厢房的门吱呀打开，苏桓知原是与宁采臣交流诗词。
回头一瞧，不由双目发痴。
此女只应天上有，九天玄女下凡尘。
“苏兄，苏兄。”宁采臣连唤了他好几声。
苏桓知方才回过神来，起身还礼，“姑娘，再下苏桓知，乃兰溪县县令之子，科考在即，听说此地清幽，特来此读书备考。”
“我前天遇见赶考的举子，如今坟头草已是三丈高，也是在这荒山野寺。”
“姑娘说笑了。”那人尴尬笑道。
山风呼啸，月落乌啼。寺内隐约有火光闪烁。
燕赤霞和宁采臣坐在火堆前，一人看着剑谱，手一边比划着，而宁采臣则看着经书。
火堆通透且明亮，噼里啪啦得响着。
忽然一阵风起，西厢房隐隐约约飘出一张白纸，落于宁采臣的脚边。
宁采臣拾起这白纸。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喃喃道。（注1）
这字如银钩，杀气在笔墨间奔腾，他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手中纸片重若千钧。
燕赤霞听他念诵，不由血液沸腾，心间生起万丈豪情。
他从宁采臣手中取过纸，这纸间竟有剑意流转，他身后所负之剑竟嗡嗡作响，隐有共鸣之意。
燕赤霞只觉得自己身骑骏马，手持利剑，化作无双剑客，游览三山五岳，路遇不平，锄强扶弱，事后拂衣而去。
好不潇洒，好不快意。
他的剑，比过去要更锐利。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多谢前辈指点，待我今日斩妖而去。”
宁采臣有些发蒙，“什么妖？”
他却慨然一笑，大步向后院而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止住了脚步，“宁书生，我与你相谈甚欢，不想你丧命于此，你速速离去，不然小命休矣。”
“为何？不是有燕兄在吗？”宁采臣并非蠢笨之人，已经有所联想。
燕赤霞嘿笑了一声，“这寺中树妖厉害得很，我不一定打得过。我打不过就逃了，你要是逃不过我，就只能被吃了。”
宁采臣：“……”
汝听，人言否！
“树妖，还不出来受死。”燕赤霞推开后院大门，一时间风沙迷眼，枯叶漫天，碰得一声，后院门被关上，里头传来燕赤霞的一声低呵，“书生快走，莫要耽……”
燕赤霞警惕看着后院，奇哉怪哉，往日这后院妖气盈天，自己都不敢轻易踏足，今日怎么反而清朗起来，闻不到一丝妖气。
古怪，实在古怪。
“妖孽，还不出来受死。”他又大呵了一声。
忽得，燕赤霞身后所负之剑开始不受控嗡嗡作响起来。
一女子立于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他瞳孔一缩，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没有丝毫察觉。
此人既无妖气，也无鬼气，就是那芸芸众生。
“你是谁？”他仰头道，“那树妖呢？”
“燕赤霞，看好了。”燕赤霞背后所负之剑，铮得出鞘，出现在她手中。
她手中斩妖剑气势节节攀升，嗡得一声，长剑斩出。
剑光几乎要撕裂整片星空。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九州。（注2）
天下万剑出蜀山，此时的蜀山却因为这贯穿天地的剑气沸腾不已。
“这一剑究竟是谁斩出来的？竟有这般天塌地陷的威势！”
“这绝不是人间剑！仙人下凡也不为过。”
不止蜀山，三山五岳，大大江大河，亿万生灵也开始沸腾。
万里之外的生灵都匍匐于这道剑气之下，更何况是燕赤霞这等在漩涡中心，直面剑气的人。
他睁大眼睛，嘴巴微张，人已有些傻了。
这倾天一剑，已完全突破了他的认知，世上竟当真有这么强大的剑气，眼前这人又到底有多强大。
燕赤霞出身蜀山，素来自负于蜀山剑法，天下无有能于其争锋。
可现在，他的自信却碎得彻底。
在皓月面前，萤火如何与其争辉。
“想不想学？”嬛琅蛊惑道。
燕赤霞忽然眼前一亮，心跳砰砰然，自己也能学这般强大的剑法吗？
“仙长，我已拜了师门，怕是没办法跟你学习。”燕赤霞又忐忑，又心痛。
眼睁睁看着机缘从眼前溜走，再铁石心肠也不能无动于衷。
“海外有一仙山，名曰蓬莱。仙山上有一修仙大学名曰洪荒大学，只要身具仙缘，皆可入内。
“我知你乃蜀山弟子，蜀山剑法虽然强大，却终究不是成仙法，无缘仙道，千百年过后，不过是一抔黄土，你要自己想清楚。
“百日后，蓬莱仙山会开放，你如果做好了决定，可自行前往。”
“燕兄，燕兄，你发什么愣？”宁采臣推了燕赤霞几下。
燕赤霞陡然清醒，他看着手中的白纸。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白纸黑字，清晰可见。
“宁兄，我刚刚？你没有离开吗？”
“离开什么？我不是一直在这吗？”宁采臣搓了搓手，把手放在火上来回烤着。
“燕兄，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他起身向自己收拾好的禅房走去。
燕赤霞则怅然若失，“我刚刚是做梦？不对，梦怎么会那么真实，蓬莱仙山？洪荒大学？”
他准备等解决了树妖就立即回一趟山门。
燕赤霞将手上字帖贴身保管好，想要提醒他，想了想，又作罢了。
自己来这寺里已有半月，曾和这里的树妖做过几场，自己实力不济，不是那树妖的对手，不过有斩妖剑在手，那树妖暂且拿他没有办法。
局面就这般僵持下来，他已传信师门，请人协助自己除妖。
这段时间未防树妖狗急跳墙，暂时稳住它。
而树妖也在寻求外援。
于是双方之间形成了无形的默契。
树妖一方收敛了许多，不在像以前那样无底线吃人，可若是对方禁不住美色和金钱的诱惑，那只能说死了也活该。
“宁书生，这寺里晚上不安生，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与我同睡一间房，晚上也好有个照应。”燕赤霞道。
“我晚上看书看得晚，不敢打扰。”宁采臣婉拒道。
燕赤霞不再多言，回转自己房内。
他若有所思的擦拭着斩妖剑，不过斩妖剑似乎有些亢奋，他甚至隐隐约约感受到斩妖剑似乎有些嫌弃他。
燕赤霞：……
聂小倩诱惑宁姓书生不成，被赶了出来，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废物，连个男人都诱惑不成。”红衣女鬼甩了她一巴掌。
聂小倩捂着脸颊，“红鸾姐姐本事好，可以自己进去试一试？”
“等我吸干这男人精魄，献给姥姥，定要让姥姥将你这废物挫骨扬灰不可。”红鸾冷笑一声，进入了宁采臣的禅房。
只是也不到片刻的功夫，也被这书生轰了出来。
红衣女鬼那脸色想也不会太好，要不是顾忌旁边那臭道士，她恨不得直接吸干这臭书生才好。
“左厢房还有一女子，你去把她魂魄拘出来，献给姥姥。”红鸾指着西厢房冷声道。
聂小倩身陷兰若，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在执行姥姥命令的时候消极怠工。
而因她的消极怠工，姥姥已对她十分不满，明面上她不敢有何不满。
更何况她来动手，对方或许还多几分生还的可能。
聂小倩向西厢房飘去。
“门没关，你进来吧！”西厢房内传来一女子轻淡的声音。
聂小倩轻叹一声，推开房门。
“姑娘，我在屋外捡到一金锭，不知道是不是你遗落的。”聂小倩拿着一块拳头大的金锭问道。
“是我的，你拿进来吧！”她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