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浴火的亲情——童谣
因为仍然不能够出门，所以陆渐陪着林谌坐在房间里说说话，打发时间。
林谌偶然说起过自己在被自己的父母接进家门以后生过一场几乎要了他命的大病，虽然最后勉强保住了这条命，同时却丧失了十八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记忆定格在进入这个家庭之后，再往前追朔即是一片荒芜的苍白。
林谌戏说自己是从出生就蹭地一下子长到这么大了，对于自己仍痛苦地保留着的那些记忆却只字不提。
他不太喜欢将自己家里的事情公之于众，哪怕多提一句都会马上警惕起来并对试图了解这事的人表现出强烈的被窥探了的反感。陆渐不敢贸然发问，所以到现在为止对他家庭的了解仍仅限于“父母很有钱，知名企业家，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林谌不受待见。”
陆渐说半夜十二点左右就是进房间的时候，那个时候房间入口自然就会出现，林谌坐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觉，干脆清醒着等待着午夜的降临。
当月白挂满树梢，当鸟鸣划破初晓……
万籁俱寂之时，一阵儿孩童嬉戏的笑声以一种断续而恐怖的方式在房间里打着转儿地响起，伴随着若隐若现的清脆铃铛声响，显得非常的突兀。
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歌词细思极恐的童谣，由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演唱，声音稚嫩而幽怨，回荡在房间的四周，各个角落都仿佛被这诡异的歌声占据。
林谌顿时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心中警笛大作，使他瞌睡全无，这歌声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淬毒的蛇信子舔舐着他。
“小布偶，坐花轿，嫁给小师傅做新娘。”
“做新娘，穿红袍，小师傅见了喜洋洋。”
“小师傅，脾气暴，对着小布偶把拳扬。”
“小布偶，去采花，生下一对胖娃娃。”
“咦！”
女童的声音拖腔带调地咦了一句，带着点疑惑的尾音上扬。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变了调，然后歌声突然被斩断，余音未了，林谌耳边甚至仍在反复回响。
房间周边又重新陷入安静，鸟的啼哭和车辆的鸣笛都听不见了，世界仿佛被消了音。林谌也跟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刻意在压制。
歌声被突然掐停后的安静实在是过于诡异，林谌屏住呼吸，试探性地挪了挪脚。
他扭动着脑袋，开始环顾起四周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说这里是否已经不是他原来的房间了。
可事实证明这就还是他所在的101病房，因为他在墙上看见了那张熟悉的油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林谌仍能看清那幅画，完全是因为画后正闪烁着这个房间里唯一能看见的微弱亮光。
林谌摸爬着来到墙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颤抖的指尖抚摸上那幅油画。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接着陆渐闯了进来。林谌看不见他的人，却能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而具有安抚力。
他说：“第二个世界已经开启了。”像是通知一样波澜不惊的语气，听得林谌很不爽，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强硬的力气撕扯着他的身体往墙里吸引。
霎时天光大亮，阳光明媚刺眼。
林谌用手背挡住刺眼的阳光，打了个滚儿。碎石硌得他有点疼，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躺在地上。
他适应了一会儿，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不远处陆渐背靠着树坐着乘凉，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他的外套全都脱掉了，就只穿了个白色的背心，紧身的背心勾勒出他精致的肌肉曲线，偾张而有力。
他是妥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林谌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又马上心虚地别过头去。
陆渐见他醒了，神情恹恹地朝他打了个招呼，林谌热得也脱了外套，朝他那边走去。
“怎么这么热。”林谌把外套随手一扔，在陆渐面前坐下。
“这里貌似是盛夏。”陆渐卷起长裤的裤腿，眯着眼睛朝着前方微微抬了抬头，说道：“在你晕着的这段时间我在这四周转了一圈儿，除了那栋大楼，这四周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建筑物的东西。”
林谌循着他头扬起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杂草丛生，树荫遮蔽之下掩映着一座孤零零的两层楼的楼房。
天气十分炎热，然而这两个刚从深秋过来的人穿的衣服都不合时宜的厚。陆渐至少还穿了件贴身的背心，而林谌脱下外套就只剩下一件薄卫衣，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着上身。
所以此时此刻那栋阴凉的建筑物带给他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林谌一边捞起衣服下摆扇风，一边在汗水濡湿下眯着刺痛的眼睛打量着那栋楼房。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林谌提议道，陆渐点点头，欣然同往。
楼房不高，被掩映在层叠树荫的遮蔽下，阻绝了烈日，因而非常的凉快。
楼房很破旧，院子的墙上结着黑黢黢的灰尘，很大面积的泼洒在墙壁上，蜘蛛在房梁角落里结网，挂着长长的蛛丝落下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被荒废了很久，没有人住的迹象，然而当他们休息了一段时间准备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
那是个长的很可爱，很像市面上贩卖的欧洲中世纪陶瓷娃娃般的女孩。女孩白皙的皮肤透着两片粉红，黄棕色长卷发被红色发带扎成两把，高高地悬在脑后，穿着鲜艳的红色连衣裙和黑色小皮鞋。
女孩嘟着嘴，警惕地打量着门口蹲着乘凉狼狈得像是乞丐的两人。片刻后她突然扬起一笑，非常热情地跑过来挽住两人的手。
女孩看起来非常的自来熟，初次见面就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去坐坐。两人推脱不及，被女孩连拖带拽地拉进了门。
“妈妈！”女孩把他俩带到客厅，转头就在各个房间里穿梭，大声喊着，寻找着她的妈妈。
林谌和陆渐相对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尽管楼房不高，外面看起来非常颓败，但房间里面的布置却很温馨讲究。沙发和电视等家具上都铺就着米白色的蕾丝布套，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朵素雅的白蔷薇。
看着非常的文艺典雅。
林谌正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客厅，这时女孩又蹦蹦跳跳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到两人面前。
“我的妈妈知道你们的到来后非常的高兴，现在已经在准备晚饭啦！”
林谌刚想摆手推辞，女孩却不给他任何作声的机会，她拉住林谌的手，一只手摸上林谌的头发，眼里蓄满了好奇的星星，“大哥哥!你是电影明星吗？你真好看！”
这女孩的性格和注意力可真跳脱。
陆渐掩唇咳了几声，瞧见林谌尴尬到束手束脚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于是好心地开口解围道：“这位哥哥不是电影明星，就是一个普通人。你瞧我，瞧瞧我，我就是演电影的，小妹妹在电影里有没有见过我啊？”
陆渐凑过去，尽量摆出慈祥温柔的笑态，谁知女孩郑重地盯了他几秒，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高声嚷道：“没有！电视上不会有你这么丑的人！”
林谌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憋了好会儿才憋回去。
陆渐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所幸他并不在意别人对他长相的评价，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是，哥哥是挺丑的。”
这时，一道温和的女声从厨房里传出，那声音娇娇弱弱的，像一摊春水，即便是生气的责骂听着也更像是在嗔怪。
“莫依，不准那样说哥哥！”
“哦！”女孩干巴巴地应了。
接着扑鼻菜香从厨房里传出来，林谌闻出是糖醋排骨，当即觉得无比熟悉。
他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糖醋排骨。
菜端上桌，两人也看清了这位妈妈的长相，柳叶眉，丹凤眼，慈眉善目，活像个菩萨。
女人冲着两人含笑招呼道：“两位客人，快过来吃晚饭了。”
林谌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陆渐，后者朝他微微点头，他这才把屁股从沙发上挪到饭桌边上去。
“莫依。”女人轻柔地呼唤自己的女儿，说道：“去，上二楼去收拾出两间客房给两位哥哥住，妈妈相信你可以收拾得非常漂亮。”
女人把非常两字咬字重些，话语间的疼爱几乎要从嘴里溢出来。
女孩闻言惊讶道：“两位哥哥要在这里住下吗？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他们的房间！”说着小跑着上了楼。
林谌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推辞，女人态度软和，语气却不由分说道：“可是两位客人除了这里还有别的选择吗？况且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吧……”
林谌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此时女人俨然已经换上了一副仁慈善主的模样，软声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我的女儿很活泼，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林谌舌头像打了结，盯着女人和蔼笑容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陆渐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好啊！既然房主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扯过林谌的胳膊，状似亲热道：“但我想和我的男朋友住在一起，所以我们可以只住一间房吗？”
林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卡在喉咙里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陆渐亲热地给他拍背。
女人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摆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两人，善解人意道：“年轻人夜间活力足，我明白。”
这次林谌就差点要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