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开窍（六）
夏天的家里，姜艳反常地没有在家，只有请假的夏天独自在家。
房间里没有了往日的整洁，书本资料册扔了满地，埋萤火芝的花盆也被打碎，里面的萤火芝也被踩烂，
夏天坐在床边，身上的校服也是乱七八糟，头发像是刚被蹂躏过一样，脸颊上还有鲜明的巴掌印。
清嘉他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流萤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场景还有些震惊，清嘉则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不想进去打扰。
夏天从他们进来起就用手抱着头，似乎头很痛的样子，甚至愈演愈烈，痛到滑下了床，坐在地上起不来。
王母见状想上前，却被清嘉拉住。他们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之事，只能看着。
夏天靠一只手和两个膝盖爬到了书桌旁，又用剩余力气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药瓶，最后用最后的力气把药瓶里的药全部倒进自己的嘴里。
王母不忍再看，拉着流萤走到沙发坐下，清嘉则看出了夏天的问题：“又是一个抑郁症。”她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
“又？”玉帝不知道余鲲，但疑惑后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药很苦，但夏天却像久旱逢甘霖一样，哪怕再艰难也在嚼着，连嘴里吃不下掉出来的他也一颗一颗地捡起来。
夏天一只手给自己喂药，另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腰轻拍着。他回想着小时候生病时姜艳的动作和语气，然后模仿着呢喃着：“吃药就好了……吃了药就不疼了……天天乖……”
眼睛是痛苦的、流泪的，嘴角却是微笑的。
“他还能活吗？”玉帝也面有不忍。
“那就要看他妈什么时候能跟别人聊完天了。”庭梧咬牙切齿地说道。
夏天已经抱着肚子倒下了，似乎药物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结果，他把药瓶扫开，挣扎着起身穿过清嘉他们，径直走向妈妈姜艳的房间。
夏天在一个床头柜前跪下，光打开抽屉就用了将近一分钟，里面又是好几瓶药，但都是被医院的袋子装起来的。
“怎么这么多？这些都是什么？”玉帝不可置信道。
“刚刚的是镇痛药，这些是抗抑郁药。”清嘉看了眼瓶身说道，“他妈不信他有抑郁症，也不让他吃药。”
“他妈才有病吧，不让人吃药。”跟过来的流萤蹙眉不解道。
夏天打开袋子后，首先看到的是皱巴巴的病历单，夏天看完病历单上的医生诊断后苦笑道：“我到底……到底有没有病……我好痛……”
夏天跌坐在地上，哭声影响了每一个围观的神。
但夏天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依然孤立无援，放下病历本后就按照医嘱又吃起药。
“两片……一粒……三粒……”夏天拿出吃镇痛药时完全没有的耐心，“我就能好了对吗？”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
依然没有水，依然是干嚼，依然是泪流满面和扬起的嘴角，夏天带着对自己能好转的期望闭上了眼。
“他只是累了，睡着了对吗？”流萤不想夏天就这么去世，“他还有救的对吗？他吃药了……”
“他什么时候都该吃药，但就是不该现在吃。”庭梧悲痛地开口，“药吃的太多，已经在损伤他的身体了，如果不及时送医洗胃，就……”
庭梧没有再说下去，但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妈妈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流萤急切地看着大门。
“她刚刚去学校了，”清嘉打破了希望，“她去拜托老师多关心，并说夏天只请上午的课，下午还会去上课。”
“都这样了还上课，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病了吗？”
“从她愿意给孩子吃来路不明的补脑丸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个结局，但我原本以为我们快一点把妖族解决了就可以避免的。”清嘉也转过身不再看夏天。
“谁能想到他作为最早接触的孩子，死因却并不是妖族。”玉帝无奈地摇摇头，“父母由来难做，却有人并不这么觉得。”
“回车上吧，”清嘉抱住流萤，“再过两个小时左右，他就能看见我们了。”
姜艳临近饭点才打包了一份饭回来，她自己已经在姐姐家边吐槽边吃过了。自从夏天进入高三以后，她就再没有和儿子一起吃过饭，因为夏天哪怕吃饭也被要求看书，为了方便都是端到自己房间吃的。
姜艳确实很生气，要不是今天浇水发现不对劲，她恐怕很难发现被埋起来的萤火芝。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被糟蹋了，夏天当时又跟她说头痛，她自然而然地觉得他是在转移话题，于是毫不留情地骂了他并打了一巴掌。
但她并不打算放弃，她相信等夏天看到因为她的努力才能拥有的美好未来后，一定会回来感激她的，她的良苦用心也会得到回报。
姜艳一回到家就喊：“夏天，出来拿饭进去吃，我刚刚去问了老师和你表哥今天上午两个班的复习进度，二班都比你们班快一节了，你们老师太慢了，你不能再耽误了。今天中午一定要把二班的进度追上，下午去了再多做几套卷子知道吗？”
回应姜艳的只有无尽的沉默，但姜艳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更生气了，以为夏天还敢和她闹别扭。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你还有脾气了？我还没生气呢！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你摸摸你的良心，你真是跟你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
“碰”地一声，姜艳怒气冲冲地打开夏天的房门，剩下质问的话还没开口就咽了回去。
夏天的房间依然是她走之前发火弄乱的样子，还多了一个药瓶和几粒散落的药。
姜艳没功夫去看药是什么，她急着去找夏天。
她以为夏天会去卫生间吐，但卫生间没有人；她以为夏天会去厨房找水，但也没有人；到最后她才想起自己的房间，和自己房间里的药。
等姜艳冲进去的时候，夏天早已不省人事了，姜艳慌乱地拍着夏天，甚至抠他的嘴想让他把药吐出来，但夏天已经把药吃的干干净净了。
姜艳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出来找手机打120，沙发上的清嘉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的慌乱。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清嘉起身说道：“走吧。”
她带着一个校服少年穿过医护人员，到楼下时站在围观群众的面前一起抬头看着正午明媚的阳光，少年欣慰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