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冥府，忘川
柯清的心愿已了，接受完审核后就可以前往冥府接着走完流程，最后转世投胎。
正常情况下无常是不负责将鬼魂送到冥府的，因为那边会有专门的阴差负责。但清嘉坚持要和柯清一起回冥府，说是有事情要办，于尧和李巧则被她留下帮忙看着辖区。
踏过一扇黑漆漆的门，柯清在清嘉的带领下从黑暗中走出来后，就看到了一排排的鬼魂边聊天边等着进冥府的大门，没有想象中的凄凉，反倒有些热闹。
想象中的中式建筑也有，但现代因素也不少。几乎每个阴差的手上都有手机或者平板用来工作，冥府里也被电子设备充斥着。
柯清前世罪孽少，死因又有救人的因素，所以不需要像其他鬼魂那样慢慢等待，走快捷通道登记后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有些等在前面的鬼认为被插了队，立马叫嚷起来。没等阴差阻止，清嘉已经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威压让那个鬼魂逐渐变得透明，连阴差都无法靠近。
“冥府有冥府的规矩，来了这儿，就给我老实点！”清嘉的这句话也是对后面的所有鬼魂说的，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毕竟谁都不想魂飞魄散。
清嘉带着柯清走进大门，几十层的阶梯对飘忽的鬼魂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上了台阶就看到一座更大的城门，城门上写着“酆都城”。
“酆都城？”柯清疑惑道，“不是冥府吗？”
“一样的，”清嘉解释道，“酆都就是冥府。”
“那阎王爷呢？”
“他只是十殿阎王之一，准确来说是叫阎罗王，并不是酆都城的主人。”
“哦哦。”柯清了然道。
“你的罪孽不重，十殿估计很快就能走完，我去莲花台那儿等你。”清嘉说完就把柯清交给了阴差，自己大踏步先走了进去。
清嘉回来，一是因为柯清是她第一个“客户”，她想有始有终地完成，其次是想向地藏菩萨求解。
地藏菩萨远远就瞧见清嘉来了，便将她召进自己的殿里，剩下的诵文交由弟子完成。
清嘉走进殿内，在七色莲花蒲团上跪下道：“见过菩萨，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清嘉，那个孩子的事处理好了？”
“是，心愿已了，我也没有留下痕迹，一切都能用巧合来解释。”
“好。”菩萨欣慰道，“那你这次回来是做什么呢？想庭梧了？他刚从我这儿出去，你们倒是心有灵犀。”
“不，不止是这个，”清嘉抬起头恳切道，“是我有想不明白的。”
“不明白什么？”
“在柯清这件事上，他的悲剧不是因为某一个人或是某一方造成的，而是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造成的，这其中的每个人似乎都有借口和可以推脱的人。罪魁祸首看似是柯清的父母，但他们肯定也不愿接受儿子的死讯”
“所以呢？”
“所以所以”清嘉犹豫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只是觉得”
“觉得柯清死的很可惜，觉得天道这样的安排不公平，觉得他们受的惩罚不够重，是吗？”
“对，我不是质疑天道，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到牺牲一个人的地步呢？难道不流血就不重要吗？”
“清嘉，作为地界主宰之一，你不能对天界太过偏见。天道也不是天界能决定的，天道的选择是连我们也无法预测的。”
“我明白，所以才只说天道，没说天界。”清嘉辩解道，她敬重天道，但不是天界，二者在她这有着明显的区别。
菩萨略略点头没有拆穿，接着说道：“这种对错难以判定，柯清的死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可惜，但对于和他一样的孩子们来说，却是值得铭记的；
就像你说的善恶终有报，柯清的父母会用一生去忏悔这十七年的错误；那些害死他的人也会进牢、被人唾弃，他们死后也不会像柯清这样轻易就能走向轮回，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下辈子。
今生所做一切会为来生铺路，不是只看来生，而是要顾及来生。你死后便入了地府修行，黄泉十三关也是很快就过了，所以你不知道这十三关的苦难，不知道他们对转世的渴望会有多大。”
“我确实不知道，但来生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已经是虚无缥缈不重要的了。”清嘉小小地抗议道。
“可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那人界就真的乱了。况且，你怎么知道每个人心中真实的想法呢？”
“嗯？”清嘉听到这句话疑惑地歪了歪头，“或许吧。在内心深处对神明仍有畏惧。”
“不是畏惧，是敬畏。”菩萨依然笑容满面，“神要的不是人的害怕，害怕终会引发更大的怨怼。”
“是。”清嘉又磕了一下头，虽然心中的不解仍有，但又很清楚菩萨不会说白，就起身打算离开。
“让你去接鬼魂，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清嘉不解道，“这才一次，菩萨便知道了吗？”
“一次便能让你有这么大的感悟，还主动来求解，可见效果十足。”菩萨频频点头道，“你从前对天道总是单一的理解，现在能多了想法，自然更好。”
清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她最不喜欢来地藏菩萨这儿，虽然地藏菩萨和女娲娘娘对她很好，但念经实在是难熬，她的性子是闲不住的。但地藏菩萨的话又让她有了些疑惑。
“哪怕是不好的想法也可以吗？”
“你是主宰之一，你可以带头敬重天道，但又不能也是没头没脑的一味信奉。”
“我知道了。”清嘉眼中的颜色暗沉了一些，但再抬头时已经变得寻常。
“去吧，那孩子还在外面等你呢，庭梧也在来这儿的路上了。许久不见，快去解解相思吧。”地藏菩萨打趣道。
清嘉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走出殿外。
柯清一直看不到清嘉的身影，听完诵经后也不敢贸然离开，只能一直等在原地，阴差来劝也不听。
终于等到清嘉出来，柯清赶紧上前。旁边的阴差看清来人后赶忙行礼道：“见过小殿。”
“嗯，”清嘉随意抬了抬手，“做你的事去吧，他由我负责。”
“是。”阴差答完就退下去了。
清嘉带着柯清走向还魂崖，路上问到十殿阎王怎么样，柯清闻言有些苦笑道：
“十殿阎王看着挺凶的，但每个都只是念了遍像我的人生简介一样的东西后就让我走了，那简介我听了十遍，都快背下来了。”
“那是因为你没什么罪孽，他们找不到罪名，自然就快了，要是王祥那几个来，时间得是你的百倍千倍还不止。”清嘉解释道。
“这样啊。”柯清不禁感叹道。
莲花台不远处就是还魂崖，还魂崖前还有一座桥，桥的前后共有四尊护桥神兽，分别坐落两边，界碑石上写着“奈何桥”，桥这边有孟婆给鬼魂们分发孟婆汤。
不是所有的鬼魂都在过奈何桥，还有许多在旁边的红色花海里寻找着什么。
“哇，”柯清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感叹道，“这就是传说的八百里曼珠沙华吗？”
“嗯，不过我们习惯叫它忘川。”清嘉的语气带上了些悲伤。
“为什么有的开了，有的却不开呢？”柯清问道。
“忘川的盛开是有条件的。”清嘉走到一朵盛开的忘川旁俯身道，“每一朵忘川都代表阳间的一个人，生的时候忘川是闭合的，只有叶子；人死了，花便开了，叶子就没了。所以花叶永不相见，生死不会同在。”
“原来是这样，”柯清看向忘川花海，莫名找到了归属感，因为这里有一朵忘川是为他而开的。“那他们在找什么？找属于他们的忘川吗？”
“对，因为找到自己的忘川就能看到自己的前世，比三生石那儿看到的要多，但想找到很难，所以总是能在这儿看到找花的鬼魂。这也是花叶永不相见的另一个含义，”清嘉站直身体重新看向花海，“前世今生不同在。”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反正也要投胎了，何必再纠结于前世？”柯清不理解他们的做法。
“原因有很多，有的想知道前世的恋人，有的想知道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今生才会这么惨每个鬼魂都有自己的理由，冥府也不会阻止他们。”
“这么多忘川，如果一起开，一定很美…但那样的代价太大了…”
“是啊，我见过很多次忘川大片盛开的场景，基本上都是你们人间又发生战争了…美丽的代价是惨痛的，但对在战争里牺牲的人来说，看着这幅美景走向来生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清嘉和柯清一起看着忘川沉思。柯清希望自己每一世来投胎都看不到那样的场景，那样大概就能代表人间没有战争了。
柯清在分别前最后向清嘉挥了挥手，并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感谢她这段时间的陪伴和帮助。清嘉也回给了他一个微笑，祝他下一世能到一个好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