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叛逆少年”（一）
清嘉信守承诺，第二天就开始和无常们一起工作了。
需要无常前往处理的鬼魂并不常见，清嘉原本以为第一天能先混过去，没想到刚过中午，右手上就传来了铃铛声。
每一个无常都会有一个铃铛手串，出现需要处理的特殊鬼魂时就会响起。这是以前缺乏联络手段时想的办法，每个手串上的法力还是清嘉和庭梧亲自加持的。
21世纪的今天，虽然有手机等电子产品让联络方便了很多，但还是保留了手串以备不时之需。
清嘉初次听到铃铛声还有些不习惯，还是在于尧和李巧的提醒下出发的。
摩托车肯定是不能骑了，白天人流量大，摩托车太过显眼，更何况还是那么奢侈的摩托车。
这辆车还是庭梧为了哄清嘉乖乖去人间给她买的，对于大冥王来说，这点钱自然不算什么，也就没考虑到关注度的问题。于是清嘉开始考虑怎样能把庭梧那辆低调点的。
于尧开车，李巧在副驾驶，清嘉则在后排看着鬼魂的资料。
第一个鬼魂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二男生，全名柯清，十分钟前在西郊被活埋。死因是殴打导致的全身多处内出血和脏器破裂，最后窒息而亡。
柯清的学校和家都不在这里，甚至相隔甚远，他会出现在这里与一个戒网中心有关。
柯清从初中就开始沉迷于网络游戏，到了高中也没能成功戒掉，父母没了办法，只能把他送进了一个所谓的戒网中心。
这个戒网中心其实并没有任何的营业资格，那里的“成功案例”只是在对每个孩子进行无止境的非人对待后，成功让他们害怕“游戏”，从而达到听话的目的。
“这叫什么戒网？不如直接说是驯兽好了，马戏团的驯兽师都没他有经验。”清嘉看着关于那个戒网中心的资料骂道。
柯清因为帮助一个伙伴逃跑而被打得很惨，这一次那些人忘了领头吩咐的分寸，直接将他打到昏死过去，慌乱后想出了毁尸灭迹的方法。
清嘉到的时候，柯清的尸体已经被完全掩埋，裸露的土层与旁边生机勃勃的草地形成鲜明对比。柯清的鬼魂就站在旁边，但目光却是望向不远处的房子，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和触动，麻木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清嘉略微抬手，用法力指引柯清看向他们，并跟着他们一起回到车上。
柯清上车后看着他们有些难以置信，犹豫着问道：“你们…是黑白无常吗？”
清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快速接受了这个身份，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对，按照你们的认知，我们就是黑白无常，来带你去阴间的。”
于尧和李巧从后视镜里偷看，默默竖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柯清好奇地问道：“每个鬼魂都会被你们这么接走吗？那你们好辛苦啊。”
“不是，”清嘉面无表情道，“只有特殊的才会来，要不然鬼都得累死。”
“特殊的？”柯清一脸惊讶，“我很特殊吗？”
“从目前的情况来讲，是的。”清嘉扭头看向他，“估计是因为你是枉死的吧，又没做过什么坏事。”
“枉死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被打死的吗？”
清嘉看着这个活的“十万个为什么”，没好气地说道：“你要知道那么仔细干嘛，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了，解释给你也没用。”
“真的有孟婆汤啊！那孟婆长什么样啊？很老吗？那是不是还有牛头马面？我能见到阎王爷吗？”柯清没去管清嘉的白眼，自顾自地问道。
“你这不是挺活跃的吗？那刚刚在那儿怎么那么冷漠，好像在追随诗和远方一样。”清嘉没好气地反问道。
柯清听到她的问话，又恢复了沉默，但清嘉还说注意到了他眼里闪过的愧疚。
“我怕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我怕我爸妈找不到我或者，找不到也挺好”柯清沉闷地说道。
“为什么？谁跟你说的？”清嘉用手撑着下巴探出头问道。
“他们都这么说，”柯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说我只知道玩游戏，不学习，不听话，只会惹父母不高兴。没有我，他们就能再生一个了。这不就是网上说的，大号练废了就去练小号嘛。”
清嘉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他的想法。
一个未踏入社会的少年，所有的认知都是靠父母、学校等周围人告诉他的。沉迷游戏确实有错，但父母将责任完全归到孩子也有错；任由周围人奚落自己的孩子更是错上加错。
清嘉把柯清带回来的时候，四大判官已经在等着她了，没有事的无常和阴差也在周围聚集。
城隍庙的主要部门就是四大判官带领的四司，即赏善、惩恶、阴律、察查。四个判官审判的房间在这个三进院的第二进，也就是中间位置，前面是阴差们办事休息的，后面是清嘉的房间。
平时无常们送鬼魂来协助审判时都要看着四个判官的眼色甚至是下巴行事，无常们不止一次抱怨过他们的“嚣张”。但这次柯清是由清嘉负责，四个判官再胆大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清嘉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四个判官的位子上，四个判官则站在下面听她吩咐。
阴律司的崔钰把生死簿上的记录与柯清进行核对，确认无误后，赏善司的魏征便接着说道：“根据你生前表现，你可以直接进冥府不必过关，很快就可以去轮回了。”
察查司的陆之道跟在后面问了一句：“你有未了的愿望吗？我们可以帮你实现。”
“愿望？”柯清小小地思索了一会儿，“我想知道那孩子还好吗。”
“孩子？”陆之道和崔钰赶紧翻看生死簿，发现大概目标后就交给了清嘉。特殊鬼魂有愿望那么负责他的无常就要去帮他实现。
“你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按约定完成是吗？”清嘉看着生死簿上的记录问道。
“约定不重要”柯清悲伤道。
“约定怎么会不重要？”
“在我们把他送出去的时候，我们最大的期望就是他能活下去所以有没有完成约定不重要，只要只要他能替我们好好活着就行”柯清呜咽地说着。
在场都安静了下来，每个的眼中都是对这些少年的同情。
清嘉定定地看着柯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李巧收走被清嘉捏烂的扇子才打破宁静。清嘉握了握拳头开口道：“我会帮你，不，是帮你们，不论是约定还是人。”
“殿下，”陆之道提醒道，“提醒您不能在人间大规模使用法力，不能大幅修改既定轨道，否则是违背天律的。”
“天什么律天律，”清嘉不羁地靠回椅背上，“姑奶奶我是地界的，没守过天律。”
“殿下！那是会暴露咱们的！”
“那你早用这个理由不就好了，非要拿天界的玩意儿来恶心我！”天地两界不和已经很久了，虽然庭梧和玉帝一直是至交的样子来维持表面和平，但清嘉是一直懒得装样子的。
刚刚还紧张不已的众人瞬间冷静了下来，了解的都知道清嘉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是个任性小公主，她向来都很清楚分寸和度，这才是庭梧、地藏菩萨和女娲娘娘都很宠她的原因。
“帮我们是什么意思？”柯清没明白清嘉的意思，见他们聊完才敢插嘴问道。
“自然是实现你们的愿望喽。”清嘉摆弄着生死簿说道，“这种时候，还是需要善恶终有报的。而且，本来就是这个结果，我只是…让它提前了一点…”
清嘉说的话很正义，但柯清觉得清嘉的表情好恐怖，就像游戏里的变态杀人魔npc一样。
“你的事，我接了，”清嘉利落地打开新的扇子，站起身说道，“你的朋友们也都会没事的。”
柯清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清嘉看向柯清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带上了温柔，“不信的话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反正他们也看不见你。”
柯清已经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清嘉一个刚认识他不到一小时的陌生人都愿意相信他，而他的父母却总是怀疑他呢？
“真的，”柯清已经哽咽了，“谢谢你……我没有那么不听过的，我已经在离开游戏了，我把所有的账号都卖了，卖的钱还在手机里，原本是想让他们能轻松点的，我真的……”
崔钰重新翻出柯清短短的十七年人生，发现他早在中考失利后就已经有了戒网的想法，只是因为父母的多番指责和叛逆心理而停滞。
但暑假他帮父母做工时深刻体会到了他们的不容易，于是开始退出每一个游戏，父母送他去戒网中心前，他刚刚卖掉了最后一个游戏账号。
“唉，”崔钰关上生死簿惋惜道，“你真的是个好孩子，不用怀疑自己。”
柯清满含泪水地看向崔钰，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和期望，与刚见面时的淡漠明显不同。
“真的，”崔钰鼓励道，“不是你的错。”
虽然明知柯清喝了孟婆汤后就不会记得这些，但他们还是希望他可以是笑着喝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