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道心

    时间仿佛走过了一辈子，又好像才过去一瞬间。

    言午睁开眼，双眸已不再是黯淡的棕黑，而是深邃得如一方沉潭，瞳孔深处却有一点不灭的光，然而仔细看，那并不是什么熹微的星光，那分明是一团火。

    他抬头望向窗外，傍晚时分，太阳要落山了。

    我此刻异常冷静，言午想，我只是忽然觉得身体很轻，可以到天上去。

    于是他推开窗户，有风扑面而来，他突然笑了，在那份笑容陡然扩大的瞬间，他迎着风跳了下去。

    没有人捕捉到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的顶端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言午背着手浮在空中，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看吧，我从不骗人，我真的能上天。”

    这句话瞬间被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四周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他心中的惬意却越来越大。

    太阳在眼前缓慢地沉下，天边仅剩的一线微光将世界分割成两种颜色，言午近距离欣赏着这份美景，心里想的却是：我站的还不够高。

    他想起top1的主角x时，在秘境历练九死一生以后，随意飞到一座山头，一剑劈开一处洞府，在里面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直上山巅，恰见天光乍破红日初升，于是心中豪气顿生，仰天长啸。

    不一样，言午想，他看的是日出，我看的是日落。

    日后我也要去山顶看看日出。

    终于，最后一抹光从天际尽头消失，言午享受着这份降落的黑暗，干脆在高楼边缘席地而坐，他望着夜色下远处街楼逐渐亮起的霓虹一般的灯光，忽然福至心灵，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现代人就是这点好，可以手机不离身。

    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去留念，但现在，在这座远离世俗的遥远的高楼上，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他好像又离那份热闹很近，心就那样落回了凡尘里。

    他将刚拍的照片顺手发给了店主，附上一句：我金丹了。

    对面这次却久久没有回应，他等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便将手机放在一边就地躺了下去，枕着手臂望向夜空，言午才发现，这座城市的夜晚竟然还是有星星的，稀稀落落的，却依然很明亮。

    然而，在他并未察觉到的楼顶的另一端，一个黑色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他很久。

    躺在楼顶数星星，果然是只有二十岁小屁孩才能干出来的蠢事，那人的视线停留在言午身上，从审视逐渐转为好奇最终变成了疑惑，年龄确实不假，也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但那小孩身上的灵气浓郁无比，分明是金丹圆满，道心初成。

    后生可畏吗？那人影轻笑了一声，笑声便跟着影子一起散进了风里，再无踪迹。

    言午疯了一夜，还是赶在天亮前回了家。

    他心念一动，就知道了自己的面板数据，忽略掉多到没用的属性值，他都能上天了还管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言午盯着最后一栏重新出现的道心，比值显示着5％，系统还贴心地为他打了个括号，写着初生牛犊不怕虎。

    言午心情大好，打算给欧皇小兄弟报个喜，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他无奈地插上充电器，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店主寄给自己的那本《修炼道心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于是他将之前那本被他压箱底的书翻了出来，满怀希望地打开一看，第一页只有短短九个字，写着——道心是什么，我不知道。

    言午：？？？

    他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页，第二页写道——你我不知，世人皆不知。

    言午翻了个白眼，冷漠地看向下一页——你认为道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他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决定再翻最后一页，只见第四页依然是龙飞凤舞的狂草，孤独的几个大字盘旋在正中央——你的道心独一无二。

    言午呵呵笑了两声，打算看看这人还要怎么编，下意识翻书，却愣愣地发现，书翻不动了。他将手附上书页，尝试注入灵气，这书竟然真的有灵性一般，一排发着光的字逐渐浮现出来，言午仔细一看，写的竟是阁下境界不够，明天再来试试吧~

    他当即把书一扔，打开手机给店主打了个差评。

    ys：？

    ys：本事大了，开始过河拆桥了？

    看文菜鸟：你那赠品写的什么玩意，建议你早点下架不然名声不保。

    ys：我写的，你有意见？

    言午看着自己输入框里的写这书的人语文该是体育老师教的吧，默默删掉了一整句话。

    看文菜鸟：哪有，多亏了您的书我才能这么快金丹。

    ys：忘了告诉你，那本书没有道心翻不开。

    看文菜鸟：

    ys：我倒是很好奇，你看什么文能这么快结丹。

    言午心道反正不能是看你写的这邪门外道，表面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起来。

    看文菜鸟：怎么了，前辈也对这个感兴趣？

    看文菜鸟：不知道前辈平时爱看些什么文呢？

    ys：你知道吗。

    看文菜鸟：嗯？

    ys：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看不惯你这种人。

    ys：小朋友，少点套路，多点真诚。

    看文菜鸟：

    ys：书名发来，快点。

    言午摸了摸鼻子，少见地有些尴尬，把书名一发就火速下线跑路了，觉得跟这人聊天压力是真的大。

    逃离互联网以后，言午的现实就简单多了，他刚刚突破金丹，体内的灵气都躁动得不行，他又不能学着网文主角跟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只好一个人在小区里跑了几十圈，真的很无聊，他想，无敌是多么寂寞。

    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他应该会去回顾一下top1，其实真要说的话，他的一部分道心的确是跟着那位主角走的，他很羡慕那人为人处事的方式，却注定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时代变了啊，言午心想，他不必经历如此多的艰难险阻生离死别，也不曾被人心和世道伤到近乎麻木，他很幸运，他的道不会剥夺他的热爱，却能让他的心一如既往地滚烫。

    没来由地，言午心中升起一种自信，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到达元婴，而后是出窍、分神、合体、就这样一直到大乘，他能站在这世界最高的地方，看最早的日出。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言午想起系统的评价，又一次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