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那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分别于深夜潜入怀殊和涂灵的房间。
杀手先是在窗户上戳了个洞，然后用管子吹入了烟，等上一刻后，他悄然闯入了涂灵的房间，摸着黑朝床边走去。
他手里握着刀，哗得一声打开了床帘，然而让他惊慌的是，涂灵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睡在床上，而是跪坐着，一双大眼睛在黑夜中，泛着诡异的光。
作为一个机器人，是不用睡觉的。
杀手当机立断，再次拿着刀向涂灵砍去。
根据机器人三大原则第三条：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除非这种保护与其他两条相违背。
涂灵轻松握住，汉子见涂灵徒手握刀，生了惧意，但是作为杀手，他没有其他退路。他另一只手腰包一掏，将不知名的粉末扬到涂灵脸上，涂灵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涂灵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她用另一只手扯掉了杀手的面纱，是一个面容黝黑普通的汉子。
汉子准备撤退，涂灵也没拦他，然而这个时候怀殊闯了进来，将另一个黑衣人扔到他身上。
怀殊问：“涂灵，你还好吧？”
涂灵说：“恩，还好。”
怀殊放下了心，拿出了忘世剑对着二人：“说！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哪知这两位杀手，对视一眼，眼带死意，他们咬破了后槽牙，毒药入口，没一会儿，两人便浑身抽搐，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怀殊摸了摸两人的脉搏：“没气了……可恶，他们究竟是何来意？”
涂灵不敢置信地扫描着他们的身体，然后每次显示都是失去了生命特征，她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里。
作为一名战斗机器人，保护人类是她的使命和职责，在她的心中，人类生命是最为重要的存在。
可是，眼前的两个人，就那么突然地死了，而且是自己杀了自己。
这时，怀殊身上的符箓燃了起来，他拉着涂灵：“走，柳娘子和翠翠有危险了。”
涂灵不愿离开，她还没有弄明白，但是她也知道，现在有活着的人类需要她保护。
她回头看着那两具尸体，尤其是黝黑普通的汉子，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怀殊感应着符箓燃烧的位置，发现柳娘子和翠翠并不在天香楼和倚春楼，而是在云唐县衙。
云唐县衙位于云唐城中心，威严无比，此刻还有衙役巡逻，怀殊和涂灵摸了进去，在刑房找到了柳娘子和翠翠。
他们走的屋顶，此刻揭了个瓦片，往下看去，柳娘子和翠翠被绑了起来、堵住了嘴，旁边有两个衙役看守。
其中有个衙役不安分，色眯眯地打量着翠翠：“这不是倚春楼的翠翠吗？听说眼光高得很，非美男子不卖身，怎么落在了爷的手中？”
另一个衙役拉住了：“你疯了吗？一会儿可是有大人物来问话。”
“这不是没来吗？你说，得多大的人物，要让我们老爷亲自去接？”
“这就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你要是想女人想疯了，明日我们去花楼喝酒便是，别惹事。”
两个衙役又安分地守了起来，怀殊盘算着他们说的大人物，悄悄给柳娘子和翠翠传了音：‘二位，我们已经来了。只是我们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麻烦二位助我们一臂之力。’
柳娘子和翠翠听了，身子一松，悄悄地点头示意。
怀殊又对涂灵嘱咐道：“情况有些复杂，到时候你听我指挥，别轻举妄动。”
涂灵道：“可是，我无法目睹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启保护模式。”
她的声音明显有哭腔，怀殊吓了一跳，他看向涂灵，才发现她敛眉低面，眸子里闪烁着水光，竟是在哭。
他忙哄道：“我不是怪你不听指挥，我们也不是袖手旁观，有时候蛰伏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们。你放心，我不是冷血之人。”
涂灵泪光在眼睛里打转：“我相信你的，我听你的。”
怀殊心疼地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却不曾想到，涂灵眼里那么多水光，却硬是没掉一滴眼泪，脸上也没有泪痕。
作为一个机器人，她压根就没有泪水，那些眼里的水光都是模拟出来。
怀殊却以为她在故作坚强，更加心疼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涂灵‘哭着’解释道：“我在‘难过’，因为有人自杀。”
如果是一个人类杀了其他人类，她虽然也会难过，但不会想到去使用表情。
但是自杀不一样，她从没有遇见过，震撼太大了，怎么能有人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掉自己的生命？
她心中有闷闷的情绪，她想这应该就是“难过”，所以她使用了难过的表情。
怀殊听了一怔，在他心中，修者都是将凡人视为蝼蚁的存在，连他看到两人自杀，心中在乎的也是他们的来历和目的。而涂灵，如此厉害的一个修者，却为了两个不相识的凡人，真情实意地难过起来。
怀殊第一次觉得，也许让涂灵跟着他回天道宗是错的，她拥有的，是如此温暖善良、悲天怜人的心啊。
他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道：“别哭了，生死有命，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真相，不让更多的人遇害。”
涂灵：“好。”
她取消了表情，瞬间恢复成了平常的面瘫样。
怀殊：“……”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是怎么看怎么都不能理解。
他狠狠地扭了扭涂灵的脸，没扭动，他咬牙切齿道：“你是在玩我吗？”
涂灵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没有。”
怀殊报复地乱揉涂灵的头发，然而她的头发材质特别，怎么揉都顺滑无比。
怀殊破坏她发型的计划也落了空，他恼羞成怒道：“那你是在表演变脸吗？哪有人上一秒还哭得可怜兮兮，下一秒就面无表情的！”
涂灵又挂上了‘委屈’的表情：“可是我是战斗机器人呀，我有表情已经很厉害了。”
其他型号的战斗机器人，才没有这种功能。
见她又开始委屈，怀殊不由反思自己了。
也许涂灵不是故意的，这难不成是她的功法所致？联想她硬邦邦的肌肤，怀殊越想越有可能。
涂灵修的是铜头铁臂的法术，能让浑身都坚硬无比，但是肯定也会有副作用，这表情无法控制自如就是其中之一。想想也是，以涂灵的性格，被人捉弄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还会去捉弄别人。
怀殊柔声道歉道：“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难过了。”
涂灵瞬间就被哄好了：“没关系，你不了解很正常。”
两人明明不在一个频道上对话，却又再次相互理解了起来。
这时，怀殊察觉到有人来了，为了确保万一，他给自己和涂灵施了法。
没一会儿，来了一堆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他们把自己藏入了县衙各个角落，其中一个，还来到了屋顶上，因为法术的关系，他没发现怀殊和涂灵，但是怀殊和涂灵却能看清，他着一身黑衣，不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和来暗杀他们的人很像。
怀殊悄悄地把瓦片放了回去，搂着涂灵，施法进了屋，两人换位置到了房梁上。
怀殊想，不是说周清寰没什么势力吗？怎么私底下还养了这么些死士？
或者，这是云唐的县令养的？可是一个县令而已，怎么有这般手段？
怀着疑问，怀殊终于等来了正主，只见他头发发白、身子却很健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怀殊瞳孔一缩，竟然是他！
来者正是当今皇帝姚永丰，他曾来天道宗问道求药，怀殊远远地见过他。
如果是他的话，那些黑衣人便能理解了，皇帝的死士，难怪如此训练有素。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他和涂灵呢？他不是在帮他揭露谋反吗？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姚永丰和一位公公。
那公公，便是派来管理云唐事务的福公公了，当初怀殊就是让柳娘子通过他，将举报信交给姚永丰。
福公公拿着信，取了两人的“封口布”，问道：“写这封信的人在何处？”
柳娘子和翠翠得了自由，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福公公扇了两人一耳光：“没听到吗？咱家问你们写这封信的人在何处？”
怀殊暗自给柳娘子传了声，柳娘子回答道：“不就在宝禄钱庄吗？”
福公公说：“他们逃了，他们会逃到哪里？”
柳娘子带着哭腔道：“公公，我不知道啊……会不会是去找周侯爷了？”
找周清寰吗？姚永丰觉得倒是很有可能，毕竟对方肯定会以为是周清寰他们动的手。
实际上，如果不是柳娘子烧了他给的符，怀殊也肯定会先去天香楼和行宫。
福公公问：“老爷，要不要派人去？”
姚永丰说：“不必，周清寰身边的妖怪自然会对付他们，我们不要节外生枝，问他们身份。”
福公公点头，再次逼问柳娘子和翠翠道：“那两个人是何身份？”
柳娘子按照怀殊的传音回道：“他们是一个小门派的修者，威胁了宝禄钱庄，让他们给造了个假身份。”
姚永丰眉头一紧：“修者？”
怀殊忙让柳娘子补充道：“听说他们才入门一年，只会使一些小术法。”
福公公道：“老爷，这就对上了。这两个人身份是假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也只有不在我们管辖范围内的修者才会是这样。”
姚永丰问柳娘子：“他们为什么要来参加天香赛？”
怀殊传音，柳娘子回道：“他们说是听到云唐行宫，曾经出现了法宝猿钟，便前来寻宝。然后宝没有寻到，发现了那里有两个棺材，调查一番，发现周侯爷心思不存，才写信让奴家交给圣上。”
姚永丰仔细回忆：“猿钟？这不是天道宗的法宝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怀殊只觉五雷轰顶，差点没从梁上掉下去。
什么？天道宗？！
这法宝，是天道宗的？？？
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他为了找灭门的线索，可以说翻遍了整个天道宗卷宗，如果那东西是天道宗的，不可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个皇帝一定是记错了，但是他知道猿钟，就足够让人惊喜了。
怀殊十分急切，让柳娘子问道：“老爷，这猿钟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姚永丰却审视般盯着她：“你这女人，倒是胆子大。”他看向翠翠，目光充满了鄙夷，“不查还不知道，竟然还留了个前朝余孽。”
柳娘子和翠翠吓得脸色发白，柳娘子哆嗦道：“老爷，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前朝余孽？”
姚永丰只冷冷一笑，福公公斥责道：“闭嘴，你们是何身份，竟敢问我们老爷？！”
福公公看向姚永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老爷，要不要？”
姚永丰道：“不用。”
福公公说：“那宝禄钱庄？”
姚永丰说：“那个钱庄的背后老板不是凡人，也不要动。”
怀殊惊，他刚才还想把钱庄摘出去，但是没想到这个姚永丰竟然连金蟾的身份都知道。
福公公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那个小瓶子怀殊无比熟悉，正是出自天道宗无哀峰。
“那用这个？”
姚永丰点了点头，福公公倒出了药丸。
柳娘子和翠翠惊慌失措，看清药丸，怀殊安抚地传音道：‘放心，这是如梦丹，只会令你们忘却当下的记忆，不会伤害到你们。’
这个如梦丹，正是不久前他给何掌柜和船家服的。
饶是如此，柳娘子和翠翠也是怕得不行，倒是符合一个正常人的举止。他们服了如梦丹，便晕了过去，姚永丰说：“原样把她们放回去，她们也是周清寰要报复的人。”
怀殊的好奇心达到了极点，这个姚永丰，明明知道了周清寰要报复他，但是他不阻止不说，甚至可以说在保护着周清寰复仇计划的进行。
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他和周清寰的关系另有隐情？
怀殊突然想到了自己看的那些狗血话本，他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马上就是天香赛决赛了，图穷匕见，他到底要看看这个姚永丰在卖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