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不是她们的错
完颜兀术全然不曾想过，才派出去的人会连夜带着敌军杀回来。
从怀疑小部族中有吴朝奸细起，到遣人夜袭的几日，他都让族中心腹严密监视，确保隐藏其中的奸细无法通风报信。
为了草原上的亲眷活命，完颜兀术认为他们不得不全力烧杀，这样一群没有后路的虎狼之师，人数再少也能给毫无防备的吴军以致命一击。
他喝了半坛子从耶律德谨那儿搜来的好酒，安然酣睡，只待一觉起来听吴军战马死伤惨重的好消息。
直到被震天的打杀惨叫声声惊醒，完颜兀术都还是微醺状态，茫然不知所以。
等他反应过来，手持弯刀冲出大帐，令大军整装迎战时，已经来不及了！
吴军大营里只留了千余病残，蒙鳌率两万军士倾巢而出，在布防图和达塔几人的指引下直捣黄龙。
两万大军行动起来动静太大，就算用破布裹了骑兵马蹄，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蛮夷营地。
但有夜色掩护，又有“内奸”的襄助，直到双方相距不足五里，才被打着瞌睡放哨的蛮夷察觉。
五里地，骑兵全力冲锋不过片刻而已。
衣甲未着的蛮夷刚拿起武器，还没来得及上马，就迎来了屠杀！
再加上用各自语言呼喊同族停手投降的小部族人，蛮夷大军起了内乱没能及时发起反攻，节节败退。
这时，蒙诚和岳飞也带着先一步埋伏于侧翼的三千骑兵杀到，逼得完颜兀术带着死伤惨重的大军往北面荒原狼狈而逃。
目的已然达到，蒙鳌没有下令追击，只派斥候远远跟踪查探其动向。
秦仪君带着侍卫和游隼军，只来得及跟在后头拦截补刀一些个漏网之鱼，这场大战便结束了。
推来的那门大炮没有派上用场，自吴建国以来，吴军首次主动发起与北疆蛮夷的对战，大获全胜！
蒙鳌的军事才能果然出众，魄力十足锐意骁勇。即使没有秦仪君和现代热武器的出现，他也能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将！
得请他收几个学生，秦仪君想。
李如意、朱芷容和严玉珊目前是游隼军的骨干，都有些身手但未曾学过行军打仗。
秦仪君可以提供兵书，但纸上谈兵要不得，实践才是硬道理。想让她们早日独当一面，找个经验丰富的老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云雀，她天赋出众，却不能有勇无谋。既然想打蛮夷为爷奶邻里报仇，今后也是要学兵法的。
游隼军第一次出战，训练度不够还不能用上手枪，所以每人发了把长刀，只让她们在秦家侍卫的带领下围杀零星漏网之鱼。
就这样，也有许多女孩子不敢动刀，甚至被鲜血飞溅胳膊腿遍地的场面吓哭。
像赵有才这种年纪不大身体羸弱的，骑在马上拿着大刀都废了老鼻子劲儿，更别说去砍人了。
此次本意便是锻炼游隼军，秦仪君早吩咐了侍卫们不要过多干预，只在女孩子们有性命之危时才插手相帮。
一个蛮夷小卒的武力此时远高于这些只练了几日的女孩子，就算她们是三五成群地围攻，也有好些个受伤颇重的，还有慌乱之中误伤了自己的。
但是，没有一个女孩儿试图退缩临阵脱逃，哪怕被残酷的战争场面吓得全身发抖涕泗横流，她们都在尽力控住胯下的马儿，举起手中的刀。
秦仪君没有怪罪她们，第一次直面战场，像李如意和她这样能动手杀敌才是少数。
每次新招的男人，还有好些做逃兵的呢，对于女孩子们的表现，秦仪君比较满意。
她们被驯化太久了，幸好还来得及。
正要珠鸢和侍卫们趁机教游隼军包扎伤口和简单上药，蒙诚匆忙前来。
“郡主！在蛮夷大营中发现上百个被掳来的中原女人，大将军说交由郡主定夺，该如何处置那些女子。”
蒙鳌治下极严，军中连酒水都说禁就禁，更别说一向不允许有的军妓了。
也不止针对女人，实际上来探望的亲眷都不让进入大营，只让手下兵士告假去附近村城相聚。
从前也没有过打得蛮夷弃营而逃的先例，于是这些被劫掳来的女人让蒙鳌感到十分棘手。
清点俘虏发现这些女人的兵卒来报时，眼底带着隐隐的渴望。
军中待久了母猪赛貂蝉，更别说他还看到那帐子里头有好些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人！
大将军会不会把这些女人赏下来呢，听说别个营里是有军妓的，这次打了胜仗又有女人送上门来，总要犒劳犒劳兄弟们吧！
蒙鳌自然不会开这个先河。
本想派人将她们送回原籍，但许多女人面对他手下的兵士反应激烈，只会一味哭泣尖叫求饶，有些畏畏缩缩连口都不敢开，只好让蒙诚去请少主来。
同为女子，好说话些。
而且，他知道少主想提高女子地位，这些被蛮夷糟蹋过的，少主给条活路便能让她们死心塌地做事！
北疆的春风并不温暖，还带着刺骨的寒凉。
秦仪君到时，营帐的门帘被高高卷起，她走进去，顿时被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包围。
臊臭味，血腥味……
被抛下的百余名中原女子挨挨挤挤在这个不大的营帐里，衣不蔽体，抱团坐在冰冷糙粝的粗布上，试图互相汲取一些暖意。
在蛮夷眼里，她们活着只是泻火的工具，死了便是一顿肉食加餐，不值得什么好的对待。
她们年岁相差很大，瞧着下至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上至发间已然斑白的妇人。
在唯一稍显空旷的角落里，隔绝出了一个脏臭的恭桶，和两具没了气息的尸体，其中一个……小腹微微隆起。
活着的人有些紧闭双眼面无表情，有些满目惊恐，麻木或慌乱的视线没有焦点，不知散落在何处。
她们都是被蛮夷劫掠来的，早被糟践得体无完肤。
在这世道下，她们回不成家了。
纵使有家可回，回去了也活不下来的。
秦仪君几个身穿衣甲走进来，倒是让一些惊恐不安的女子把目光落在了她们身上。
怎么女人穿着衣甲……她们也要打仗吗？
珠鸢在旁适时开口：“这是当朝福惠郡主，刚领兵从蛮夷手里收复鄞州。”
秦仪君扫视一眼，很多女人都对这话毫无反应，闭着眼睛了无生息，显然已是被折磨得不想再活的状态。
但这不是她们的错。
是吴朝没有能力保护好她们，没给她们捍卫自己身体的资格与权力，不是她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