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生死之仇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三个无人村,刚闻到这味道时,秦仪君只觉得很臭,想着附近是不是有乱葬岗。
可乱葬岗如其名,通常在山坡山头上,这里是个平原,附近地势平坦不见山峁(mao三声)。
风吹沙土飞的,连块小丘陵都没有,四周无城区也无村庄,哪来的乱葬岗?
一般得附近有城区或聚集的大村落,图省事儿的穷苦百姓和枉死之人多,才会慢慢形成乱葬岗。
南阳州六七年前还有好几处,且都离州城挺近,方便抛尸嘛,连官府若有处死的刑犯尸首无人认领,都是往乱葬岗扔的。
有次秦仪君在路上隐隐看见小山坡上有些东西,问了才知道那是乱葬岗,堆放了很多尸首。
且山脚下便有个村子,担心滋生病菌导致疫病,便请祖父出面找南阳总督,以清理官道方便走商,顺便安亡人魂魄为由,出资掩埋了几个乱葬岗的尸首。
那时候丝绵织坊已经建起来了,新上任的南阳总督把秦家当升官发财大恩人。
华夏自古讲究入土为安,替人埋葬尸身是积德的善事儿,钱还不用官府出,哪有不应的理儿?
还答应了秦家的要求,下令以后南阳州内,必须将尸首埋进土里,否则被抓到了要罚银钱。
那总督感叹,秦家主果然极宠这孙女儿,为了不叫她看见,出这么多钱来埋无名尸。
还找个方便走商的借口,那乱葬岗隔着官道十里八里的,哪就耽误走商了?
这边,秦尧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闻见味道又感受了一下风向,不由得担忧地看了少主的马车一眼。
不知道少主等会儿若亲眼看见什么,受不受得了。
秦仪君看地势排除了附近有乱葬岗的可能性,于是喊来秦尧问:“这是什么味道?”
“少主,是尸臭味儿,怕是前面有个不久前被蛮夷屠杀的村子,此地官府还没发现未曾处理。”
“我们前面碰到的两个村子,也没这样大的味道。”
“这个村子可能刚被屠杀不过七日,尸体刚开始腐烂,臭味浓重。”秦尧说完,忍不住请示:“少主,我们要不要绕路?看风向,这村子可能就在前面的路边上。”
“不绕路,继续走。”
本来就耽误了些时间,还绕路,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岳大将军!
秦仪君又拿出一大包棉纱口罩来,要他分发给大家。
挡住气味的效果一般,但聊胜于无,还能防一些细菌。
可车队越往前走,那奇异的臭味越重,马车里的秦仪君刚开始尚能忍受,此刻已数次压下想吐的冲动。
戴上口罩也挡不住,有种想掏出防毒面具的冲动。
这时,秦仪君从窗户里看到了前面的屋舍村落,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就在路边不到百米的地方。
她还看见最前面的一间屋舍前,立了一面破破烂烂的布旗,上书“茶”字,看来那户人家也做过路人的茶水生意。
这间屋舍只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车队继续向前,她看见地上趴伏了一个人。
秦仪君第一次觉得,视力太好、看得太远太清楚也不是件美事。
比如现在,她看见了那人已呈巨人观的尸身上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还有几家门前流出的血液干涸在地上,形成一大片黑红的痕迹。
鼻尖的味道浓重程度达到巅峰,她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夺门而出,跳下车掀开口罩“哇”的一声吐出来。
“停!”珠鸢连忙叫停车队,拿着水囊和帕子跑到少主身边。
秦仪君将胃里的食物吐空后,草草擦嘴漱口,上车下令快走。
鼻尖的味道又渐渐淡去,秦仪君这才对赵石一家的遭遇有了实感。
村子里还有他的父母,亲眼看着突厥人在其中烧杀,却能理智地带着妻儿避走。
家人齐心,没一个拖后腿的,甚至都愿意卖身救女儿。
品性佳,家风正,坚毅且果断,遇事能做出明智的选择,只当个铁匠用太屈才了。
回头告诉祖父,重点关注赵石一家,培养出来或可堪大用。
这一刻,秦仪君想直接上大炮,武力征服的冲动也到达了巅峰。
如今的契丹和西夏,实际上是后世的黑吉辽和内蒙一带,她想着以后也是同胞,所以想尽量减少死伤。
但对于现在的北疆百姓来说,西夏还稍微好一点,在称臣和挑衅之间反复横跳,但却少有劫掠普通百姓的。
而被女真族崛起打压的契丹,试图侵入中原屡屡挑起战争,被契丹压制的突厥人也起了心思,内斗的同时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吴朝边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是生死之仇!
秦仪君不由得怀疑,和平演变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吗?
又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上某些少数民族对中原所做的事情……
对不起,她早已动摇的民族一家亲思想好像彻底崩散了。
别以为只要离边疆战场远就不会有事,实际上北关州大部分地方都有被蛮夷侵入的风险。
契丹人和突厥人是游牧民族,人人皆善骑射,马上功夫极好,因此常有十来人的小队走山路小道深入,劫掠一番就走,跟倭寇的套路一样。
他们的马种也好,比吴朝的战马好上许多。一匹突厥马儿在吴朝卖几百上千两很容易,顶尖的好马更是真·价值千金。
守城军们不是不想打,而是根本追不上,打不到!
十几人的劫掠小队非常灵活,且随着这几年吴朝战力的逐渐衰弱,也越来越大胆。
秦仪君车队路上见到的这几个无人村,已属于北关州腹地了,竟都无法幸免遭了难。
赵石说得对,这样下去,北关州还能撑多久?
秦仪君深吸一口没有臭味的空气,做了决定。
“珠鸢,传信给祖父,加快脚步。这次去北疆,我要直接立大功,掌军权!”
内忧可以慢慢来,外患必须先解决。
打服了蛮夷,掌了军权再夺政权,也很顺理成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