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棉被
秦峥嵘猜得没错，温小泉得了这宣旨的活计，当天下午就出发了。他出发时，程衍嘉才想起要与皇上说琉璃车窗的事，就这么完美错过了。
而建隆帝见了程衍嘉那两辆马车后，派出来向秦家采购玻璃的司设监之人，此刻还在赶来的路上。
不枉自己昨日添的那句好话，温小泉此时坐在平稳的马车里想。
这马车虽已经处理熏香，却还闻得到些微木漆气味，这味道过个十天半个月便没有了，应该是新近赶制的。
秦家没有像那些沽名钓誉的世族官员，表面一副心怀天下、两袖清风的样子，还时常劝诫皇上要勤俭，结果呢？暗地里一个比一个奢靡。
皇上都要省着喝的上等白毫银针，有些世族却连府上的小妾都能管够；皇上的睡袍都要穿到破洞才换，有些世族却将上好丝绸制成的衣裳穿一次就扔。
现下看来，秦家是很好的，虽是豪富，却并不奢靡，且善待百姓。
要是他家当年在弋江城……或许他就不用卖身入宫，妹妹也不会病死吧。
弋江城里有秦家出资设立的育孤堂，抚养年幼失怙的孩童至十二岁，再放他们出去自谋生路，秦家的工坊和工匠，都会优先从育孤堂里招工收徒。
有几个自诩忧国忧民的世族，能做到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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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庄，昨日李老二说了少主会到庄子上来的消息之后，大家伙儿都开始琢磨自家有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
李老二的媳妇有一双巧手，吃食做得格外好，红薯粉条做得均匀劲道、凉粉做得爽滑可口，还钻研出了独门秘方苕皮，配的肉臊酱料也分外好吃，因此李老二才能进城去摆摊挣银钱。
听说少主都光顾他那小摊好几回了，昨日还带了京都来的大官去吃，这是什么好运道哦！
现在庄子上家里有儿子的人家，都想比照着李老二媳妇儿找，旺家！
看看四年前，他家还是流落到城郊的难民，靠着李老二他爹是把子种地好手，这才留在了城南庄，那时他们全家只赁得起两亩地呢！
年初李老二他爹给他娶完这媳妇儿，便得了急病两腿一蹬去世了，李老二的哥哥早在逃难中死了，老李家只剩他一个，操办他爹的葬礼竟误了农时。
再加上往年都是他爹掌事，李老二听他爹的指派，现在他爹去了，李老二只能靠记忆凭感觉胡乱种下，结果地里黄黄绿绿的一片叶子，眼看是抽不出穗、长不好了。
大家伙本以为来年李老二家要被赶出秦家庄子了，谁知这厮运气是真好，赶上主家要种新粮食，一咬牙竟把地铲了全种上红薯！
红薯丰收后，李老二家一下逆袭成庄子里收成榜首。少主那次来庄子里请吃饭、教大家做红薯的时候，他媳妇儿又冒出了头。
主家要收购红薯做种，李老二卖了一大半足足两万斤！剩下的一半便用这卖红薯的银钱，买了桌椅做了炉子，去弋江城里摆摊挣钱了。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李老二家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几家也是不愁的，因为他们种了家主给的新种子——辣椒，如今正是采摘的时候。
因这辣椒种子稀少，他们还是因为以往表现好才争取到的呢！
别说，这辣椒结出来红彤彤的一个垂在枝头，好看得很，着实招人喜欢。
到时挑些长得齐整的，把新鲜摘下的辣椒果子往别院一送，少主指定喜欢。
还有个聪明的，听说辣椒原本是官老爷们种来观赏的，想着找个花盆移栽一颗长得好的辣椒树，给少主送过去！
车马到了城南庄别院门口，刚停稳，温小泉就下了马车大步走向秦峥嵘，问道：“秦家主，马车上的薄被里，填的是什么？可贵重？”
寒冬腊月的，马车的座椅上放了床薄被，温小泉初坐上去只道贴心，这时候坐马车确实清冷，没想到展开来搭在膝盖上之后，很快暖和了起来。
而且那重量，摸上去的手感，不是蚕丝被，闻一闻也不是鹅鸭绒。薄被上还用线缝了棱格，应该是防止里面填的东西团到一处去。
现在百姓的被子多用稻草、蒲苇、杨絮、木棉等物填充，这些东西不怎么保暖，填再多再厚，大冬天的盖上依旧透风冰凉。
温小泉是穷苦出身，自然知道这样的暖和有多难得。若是这东西不似蚕丝鹅绒贵重，百姓们冬天又能多一个取暖物件。
秦峥嵘笑道：“没想到温大人这么快就发现了，那东西是白叠子。”
“白叠子，那不是观赏的花儿吗？”
“那红薯花，不也是仪君瞧着好看带回来的？白叠子也是这丫头拽下来玩儿，结果握在手里直喊热，我一看她那手里捂得汗津津的，正巧走西北的商队带了许多白叠子回来，便想着试一试填被子，果真很暖和。”
嗯，这剧本也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白叠子，那也是贵重东西了。”温小泉失落地呢喃。
“并不贵重啊。”秦峥嵘闻言反驳。
“怎会不贵重？我听说许多士子百两银求一盆白叠子。”
“那是活的贵重，士子们都爱买种在盆里的花苞去自己养活，可这白叠子本生于西北，在其他地方很难养，所以价钱就高了。我后要商队去西北采购，全是只摘了棉花运过来，算上运费，成本也只十五文钱一斤。”
“哦，棉花就是白叠子开出的花，这名字是仪君起的，马车上的薄被，便只用了一斤棉花。”
“一斤，十五文钱！”温小泉激动极了，这样即使算上做被子用的布料、针线、人工等，做一床五斤的被子一百二十文钱的成本也顶天了。
刚刚那一斤的被子便十分暖和了，五斤的被子足够很多百姓熬过寒冬。卖出去得加些运费，商家再赚些利润，按三百文钱吧，绝大部分百姓都买得起！
就连他，当年不卖身去做做苦力也买得起！
“这……这又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啊！可恨这么多年，那些士子对着白叠子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怎没发现它的用处？！”
温小泉气得一张俊脸都狰狞了，秦仪君看着十分不忍。
因为他的妹妹，正是冬日里染了风寒，重病不治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