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碜
腊八已过,城里年味渐浓。
其实从宣旨到返程京都的这三天时间,是用来交接及办理手续的,弋江城成了秦仪君的封地,明年起弋江的赋税就是秦仪君的了,这涉及到一系列程序。
当然,这些程序可以留给下面人去跑,宣旨主官温小泉和受封正主秦仪君,此刻正在逛街。
经历了陈烨霖这个龟毛吃货,秦仪君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导游了,今日行程——弋江城特色吃喝玩一条龙。
先去吃目前的南阳州特产烤红薯、红薯粉条吧。
秦仪君想问问温小泉的意见,正准备开口,结果一抬头,只能看见他的腰。于是无奈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又朝他比划,示意他弯下些腰。
他这么高,坊市又这么热闹,不弯下来她说话只能靠吼啊喂!
温小泉配合地蹲了下来,秦仪君这才靠近他耳边说道:“温大人,要不我在外面叫您温叔吧,一声温大人喊出去,大家都会看着我们的!”
“行,县主以后都叫我温叔吧。”温小泉笑着应允。
“那温叔也叫我仪君!要不我们先去尝尝烤红薯和粉条吧,不过那里是路边摊,可以吗?”
“听县主的安排。”
“是仪君!”
“好,仪君。”
一大一小说好了,这才继续往前走。
站在路边等桌时,温小泉觉得十分新奇,他好些年没吃过路边摊了,更没想到路边摊生意竟如此好,还需要等桌。
不过这小摊七八张桌椅都挺干净,坐满了衣着整洁的百姓,不像他记忆里小时候卖吃食的路边摊,桌椅上总有些黑渍,去吃的多是身着破烂衣衫灰扑扑卖苦力的民夫。
看着秦仪君小大人似的,口齿流利地向摊主点吃食,温小泉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失神。
秦仪君跟老板点完吃食,见有张桌子快吃完了,准备叫温小泉去那边等。
一转身见他这失神的样子,只得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温叔,怎么了?”
温小泉回过神来,忙说:“无事,想起我的妹妹了。”
“您的妹妹,她在哪儿呢?”秦仪君装傻。
“她已经去世了。”
“啊……对不起,温叔。”
秦仪君连忙控制自己露出惊讶内疚又惋惜的表情,不能让他看出她早就知道,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其实并不需要演技,因为温小泉低头只看得见秦仪君脑袋瓜顶上的两个小发揪和鼻尖儿……
“无事,她去世好多年了……那边桌子空出来了,我们去坐吧!”温小泉忙转移话题。
其实他想的是,有这样一个活泼聪慧的女儿真好,可惜他此生无缘了。
两人刚坐下没一会儿,摊主就亲自将吃食端来了。两碗加了满满肉臊子的红薯粉条,两个烤红薯,还有几片烤苕皮。
要不怎么说吃货基因源远流长,红薯种植手册上并没有苕皮的做法,可这户人家硬是把苕皮给研究出来了,还无师自通地将其烤制后刷上一层加了茱萸的酱料,现在是弋江城独有最受欢迎的小吃之一。
“少主,这天气太冷了,我怕红薯凉粉儿不好卖就没做,要不叫我家婆娘做了送去府上可好?”摊主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前几日都做了,可那玩意儿是凉拌着的,更适合夏天吃,大冬天的没几个人买,前天起便没做了。早知道少主今日要光顾,就做些凉粉了。
“不必不必,我们明日就要去庄子上了,不急着今天吃!”秦仪君连忙摆摆手阻止他。
“诶,好!那少主您吃着!”摊主闻言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转身去继续忙活生意,心里却盘算着今日回去要叫自家婆娘多做些东西,明日等少主到了庄子上,就送去别院!
说了不准送东西去秦宅,没说不准送东西去别院啊!
秦仪君见摊主走了,长舒一口气。
真怕了,要知道红薯刚丰收的那段时间,这些庄户成天变着法儿的往秦宅送东西表谢意,后来叫管事的严令禁止才罢。
那段时间,秦宅的人工湖里,天鹅与大鹅齐飞,鹅毛飘满湖;鸡毛共花草一色,鸡屎遍花园。
最后为了保护柔弱的天鹅与花草,秦恪命厨娘速速将大鹅土鸡们炖了,给大家伙加餐!
“温叔,快吃吧,这粉条泡久了会糊。还有您吃不吃辣?要是吃不了,就别吃这个苕皮了……”
入夜,在秦宅前院花厅用完晚饭,温小泉回到房间,将今日见闻悉数记下。
略微迟疑,又落笔添了一句话:“弋江百姓无饿殍,多称道秦家善行。”
次日,秦家祖孙准备带温小泉去城南庄瞧瞧。
温小泉一看门前那三辆与众不同的马车,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外形倒无甚大事,只要尺寸不逾矩就好,但是竟然能用这么大块、见所未见的净透琉璃镶车窗……
秦峥嵘见温小泉皱眉看向那琉璃车窗,略微思索就知道,这位温大人肯定是没见过程衍嘉那两辆马车,就出发来了弋江城。
“这是秦家车马行两月前新研制的琉璃窗马车,因琉璃工艺复杂,失败率高且易碎,如今还只接受在弋江城少量定制。这马车要比以往的平稳许多,听闻程总督用秦家赠的两辆马车运红薯去京都呢!如今这片状琉璃是越做越好了,正愁如何献予皇上,不如您返程时用新马车吧?”
意思很明显,我赠了两辆平稳的新制马车给程大人,就是打量着他运红薯去京都时会用。
顺便给皇上看看,要是喜欢我就上贡,您这是赶巧没看到,要不您给皇上带几辆回去?
温小泉闻言点点头,原来已经和红薯一起奉上了,想必是皇上心系民生只在意红薯去了,便没注意这琉璃。
可他还是多问了一句:“这琉璃窗马车作价几何?”
“新式马车看装饰与车架木质不同而定,若用绢布榆木,便是二两银子,每面琉璃车窗另加十两金。”秦峥嵘回答。
“这样大一面琉璃车窗,才十两金?”温小泉诧异反问。
见秦家主点头,温小泉默然上了为他准备的那辆马车,突然觉得皇上赏赐的物件中,那一支镶了眼珠大琉璃的发簪不值钱了。
甚至有点寒碜。
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看错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