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烂命一条
我坐在那边，静静的等待着。
旁边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的许翰林也站了起来，灰溜溜的跑了。
我并没有去在意他，只是在想着秦公子，回忆着他挺身而出的身影。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了些许。
可我忽然意识到，我为何要在这等着他？我与人家非亲非故的，就因为，他救了我？
其实就算他不救我我也可以解决当时的问题，只是有些偏激罢了，不过说来，我既然作为善，又为何心里留有杀伐？而每到危险时我也总会突然断片，以及那个红衣的我……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我尝试着探寻自己的内心，可惜除了空洞依旧是空洞，就像是被什么给隔绝了一样。
我放弃了搜寻内心，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会找到任何东西。
我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站了起来，我知道今日我是等不到秦公子了，而且就算等到了，其实除了道个谢我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转身朝着我的屋内走去，说是屋内，其实也不过是个简陋的帐篷，叛军的资源一直都很简陋，我知道的，虽然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住过破旧屋子的经历，但我却意外的觉得如此简陋的室内竟显得如此舒适。
属实是有些奇怪。
不过我也没有过多的思考些什么，夜色渐深了，今日别说秦公子了，我的叔叔也没有见到，也是，毕竟从城里出来的时候那里乱成这样，肯定不好收拾。
我坐在床上，看着摇曳的烛火，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什么也没想，没来由的，就是想叹口气而已。
这么说来胸口有些闷？
我摁了摁胸口，也没多想，便躺下了，既然我对这一切都没办法，那我不如早点睡觉，反正我醒了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
开摆开摆。
在睡梦中，我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什么，被摔碎的碗，跪在地上的女人，还有……昏暗的房间？
我行走在这一诡异的场景里面，说实话，这一切都太过凌乱了，一定要形容的话，我的头顶是昏暗的房间，地上……或者说天花板上，是一个被打碎的碗，而在不远处的一旁是一个正躺着的，明明一脸求饶的表情却睡的安详女人。
而我的面前，是一处大街上，路中间是一副桌椅，上面坐着的男人不怒自威，四周是议论的人群，而在我的脚下，是两具尸骨，不，确切的说……是两具破碎的尸骨，他们都很模糊，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具没有肚子，而另一具没有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
我转身想要离开，这里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我害怕这里，我看到这两幅诡异的景象不由得想吐。
围观的人群明明是包围着我，但为什么都是低着头，他们不像是看着败尸，像是看着一个矮小的罪人，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们是在看我，但我又没有这么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越来越多恶毒的言语涌入我的脑海，我能够清晰的听到他们的议论……
“哎哟，两个可怜的人啊，被这个小妖精给害死了……”
“她就是个祸害……”
“被赶出来这个决定没做错……”
“这要是我女儿我就已经弄死她了……”
“纪老爷还是太善良了啊……”
……
越来越多的恶毒语言将我淹没，而他们也从最开始杂乱的议论慢慢的变为同一句话，刚开始那句话很轻微，我听不真切，但是他们的声音慢慢变大，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我能够听清，我听的很真切，那一句话是。
“她怎么还没死？”
我害怕的捂住耳朵蹲下身子不去听他们胡言乱语，可是这没用，即使我捂住了耳朵声音依然还在，而且越来越大，无论我怎么做这都是徒劳。
它吵的我耳朵疼，我的头也开始被这个声音所压迫，那道声音十分巨大，好似要将我挤成肉饼。
我受不了了，我的耳朵开始尖叫，我站起身来转头就跑，可我的步子还没有迈开，就撞到了一个人。
四周的声音静了下来，可我的耳朵依旧在尖叫着，只是它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了，可能是突然的死寂让它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之中。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那人居然是秦云鹤，他不屑的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垃圾。
而我竟然没有一点觉得不对的地方，就好似，我本来就是如此。
“你这个女人想什么呢？真是自作多情。”他一脸嘲讽的开口了，那不屑的表情几乎要溢到我脸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维护你？”他嘲弄的开口了，“我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比如，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在百姓面前我要是个正人君子，如同沈苏辉那般。”
沈苏辉？那是谁？
“而在私底下，我就算是个像纪国栋一样的人渣也没关系，毕竟，没人会知道，而我所做的一切，我！拥有最终解释权，说不定愚昧的百姓还会称赞我，如同方才那般。”
纪国栋？他又是谁？怎么尽是些我没听过的名字？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你！只会如同那腐烂的躯壳一般，永远的留在这座罪恶的城池中，为了赎清你的罪孽。”突然间，他的脸凑到我的面前，指着我的心脏，指着我腐烂的心脏。
我猛然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双漆黑的瞳孔，他与许翰林一般无二，此时的他，正高举双手，手中拿着一把短刀，看得出来，他想杀了我。
见我突然苏醒，他一刀刺下，我赶忙抓住他的双手抵住，就这样我们陷入了僵持。
他的力气对我来讲出奇的大，但是也只是对我来讲，明明也算是个军人，力气却连我都能防住，只是要我拼尽全力罢了。
他的头凑到我的耳边说道：“你知道吗？我想了想，反正我烂命一条，还不如让你回到俗世，接受你曾经的种种比较好。”
说着，我能感受到，他咧开了嘴巴笑了起来。
我眼底红光闪现，眼前出现了些许幻觉，我知道，我又要昏过去了，但我并不想就这么晕过去，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曾经？我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全力抵抗着双方的力量。
可是，他突然抬起头，把刀口一翻转，对着自己的脖子，借我的力刺了下去。
我呆住了。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倒在我的身上，我赶忙把他给踢下床，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回忆着刚才的一切，以及睡梦中的一切，这都太过诡异了。
还有他那漆黑的瞳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而我们这里的动静也被外面的人听到，他们闻声赶来，而进来的人正好就是早晨的大汉，他一看这里的景象先是一惊，随后肉眼可见的愤怒起来了。
“姑娘，你为什么要杀人？”他黑着脸问我，看得出来他非常想要保持冷静，只可惜，他似乎做不到。
“是他想要杀我的！是他……”我激动的解释着自己，我指着那具“许翰林”的尸体，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那不是许翰林。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幼小的孩童，而他身边，是被打翻的饭菜。
难道刚才的幻觉……才是现实？
我失神的坐在床上。
我……杀了一个小孩？
那位大汉看我不再言语，便也不再压抑心中的愤怒：“你他妈的，为什么杀了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只是来给你送饭菜！你以为这里所有人都是和许翰林一样吗！”大汉的情绪非常激动，他揪着我的衣领，不断质问道。
“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许翰林死了！他死了！死在军营外面了！这下你满意了对吗！他死了！”他有些语无伦次，“死了就死了，我们其实也不是很惋惜，但是你为什么，要杀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放开了我的衣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而门口的人们也对我怒目而视，他们都在愤慨，愤怒我杀了这个孩子。
“他一直都很善良的……你到底为什么……”大汉依旧在喃喃自语。
“不……不是的……真的是许翰林……不是我……我没有……”我也被吓到的，明明我杀的是许翰林啊，为什么……
“你还在狡辩！”大汉的愤怒再次从心底升起来，他愤怒于我的敢做不敢当，“既然你敢这么做却不敢承认么？你这个懦夫！”
我失神的坐在床上，嘴里依旧重复着不是我。
“哼，看来我得给你点教训了！”说罢，大汉举起拳头就要打，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到在这里干什么？王猛！住手！”
这道声音我听着耳熟，往外一看，这不秦公子么？
若是被他知道我是这么个人渣……
不，不行！
想到这，我慌忙的用衣服挡住自己的脸庞，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可这军营里的女人就那几个，实在是有些掩耳盗铃了。
“这是怎么回事？”秦云鹤刚他进来就看到了那个孩子的尸体，举手要打的王猛，和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我。
“秦先生，她杀了来福！她杀了那个半大的孩子！”王猛愤怒的吼道。
秦云鹤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们，随即便惋惜的来到来福身边，看着已经逝去的他，叹了口气。
“把来福好生安葬吧。”秦云鹤说道，现场的人无不伤心泪目，又皆对我怒目而视。
秦云鹤站起身，他拨开了王猛的手臂，而王猛也识趣的松了手，我坐在那里害怕的捂着自己的脸，而秦云鹤只是淡淡的问我。
“来福是你杀的吗？”
王猛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还能有假？人赃俱获，还有反转的可能？“先生，这肯定是……”
“闭嘴王猛，我在问这位姑娘！”秦云鹤显然也很悲伤，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事儿不简单。
“我再问你一遍。”
“来福……是你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