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放弃
沈复之躺在床上。
这世界没有比被窝更好的地方,它很香、很软,最重要的是它永远不会说假话。
门铃一直在响。
沈复之裹着被子,顶着鸡窝头,走到门前,仿佛那边有什么洪水猛兽,直到门外传来陈藻的声音:“沈复之,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开门。”
原来是唠叨的鸡婆婆。
她打开门,坐回沙发上,陈藻跟在身后,带进一阵寒气:
“我来给你送手机,你落在节目组了。”
沈复之:“哦。”
陈藻:“我让宋导演自己送给你,他死也不来,你俩是怎么了?他平时不是够着够着也要见你吗?”
沈复之:“哦。”
陈藻:“你怎么了,话怎么少?”
沈复之:“我病了。”
陈藻几乎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她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打量着沈复之,摸摸头又摸摸脸,终于确认道:“你病了!你病了!你竟然还会生病。”
沈复之不想理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从上次录节目一半回来,或许是因为温泉水太热而冬天太冷,又或者是因为沈复之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的心绪,她进了家门就没有爬起来过。
也许她也没想爬起来,谁知道呢?
陈藻同情地说:“生病耽误工作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正常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的,何况你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可做。除了一个可以走导演后门的综艺。”
扎心了。
沈复之:“我不是耽误工作,那个综艺,我罢演了。”
陈藻显然不信:“哦。”
沈复之还想争辩,却被一连串咳嗽止住了。
陈藻把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贴心地连上充电线,顺手按开了机,通知音立即此起彼伏地响起。
“关掉。”沈复之吸着鼻子说。
“我看看……有好多人在找你啊,李微尘、孟辞仙、温馥……”
“我说关掉。”沈复之有气无力地说。
她站起身,向陈藻走过去,陈藻立即向后一缩,好像以为她要采取什么暴力手段:“好好好关掉好吧……”
然后沈复之越过她,走进卧室,摔上了门。
瘦死的骆驼不如鸡,惹不起还她躲不起吗。
她一头栽到床上,听见陈藻在外面喊道:“你的房东刚打来电话,要不要接?”
沈复之不吭声。
她埋头在黑暗里,听见陈藻的声音:“您好房东,我是沈复之的经纪人。”
“什么,她怎么……她虽然赚的不多,但还是配有一个经纪人的。”
“对,您说?”
“今天?她没跟我说啊……您稍等片刻——”
“沈——复——之——你的房东说,你和他约定好今天交尾款的。”陈藻的长音从门缝里钻进来,一直钻到沈复之的耳朵里。
“不用了。”沈复之在被窝里小声说道。
她的喉咙苦涩难言,只有被子温暖的清香让她感到一丝丝安慰——可惜已经不够暖,刚才出去时接陈藻时吹到了冷风。
还交什么尾款呢。
摘星剧院,连同沈惟铭带给自己的美好的回忆,都不过是一场梦,她伸出手指想要触碰的时候,那幻影总是碎得比泡沫上的影子还快。
沈惟铭去世后,她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许多事情,但那些积着灰尘的过去好像渐渐地都回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她想起自己站在观众席的椅子上大声地背着台词,沈惟铭站在旁边严肃地俯视着自己,手中拿着一支指挥棒,皱眉说道:
“馥芝,你又错了。”
接着那小棒子就夹杂着风声,狠狠地抽打在自己的胳臂上。那很痛,她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来,她昂起头挺直背重新开口,但生理性的泪水却混杂着疼痛盈满眼眶,那威严的声音却说:
“我最讨厌你哭,眼泪只属于懦夫。”
她咽下酸苦的味道,逼自己压住嗓音,继续那戏中少年的念白,假装一个毫无知觉的道具。
而又是谁从门外跑进来,推开沈惟铭,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吹着她手臂上的伤痕:
“芝芝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呀。”
原来他们的分歧从那么早就开始酝酿。
原来是因为自己。
……
她从混沌中渐渐找回意识,却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正轻柔而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她慢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睑,看见温馥已经飞快地缩回手,那温柔娇美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
“芝芝醒啦?想不想喝鸡汤?”温馥问。
“好。”沈复之哑声说。
温馥离开片刻,回来时手中已端了一个瓷碗,沈复之半倚靠在床头上,见她要把碗勺递给自己,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喂我。”
温馥的眼睛立即亮了,她好像不敢问为什么,却没法隐藏受宠若惊的表情,坐到沈复之身边,非常细心地盛了一小勺汤,在嘴边吹了口气——她吹完,却好像自己吓了一跳,偷偷地拿眼瞧着沈复之。
沈复之半眯上眼,假装自己没看到。温馥才放下心,一勺又一勺地喂沈复之喝了半碗。
像这样,让温馥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照顾自己,好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沈复之摆了摆手,重新躺了回去。
温馥已经适应良好,像一只快乐的小蜜蜂,在沈复之的房里打转:
“芝芝,你的衣服还没洗,我可以帮你洗的吧……”“嗯。”
“芝芝,我看你的冰箱都空了,我出去帮你买一点。”“嗯。”
“芝芝,妈妈是开花店的,你家里没有花怎么行。”“……哦。”
“芝芝……”
“芝芝……”
“芝芝……”
沈复之忍无可忍,坐起身:“温、馥。”
温馥见好就收,立刻乖乖说道:“妈妈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再来给你做饭。seeyou~”
她披上大衣,穿上过膝长靴,高高兴兴地跑掉了。
沈复之送走温馥,回到客厅,看着焕然一新、连沙发缝里都填充着温馥气息的“新”房子,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看,温馥都不像一个母亲,而不过是一个大雪天也要美美穿上大衣的漂亮女孩子罢了。
她转身走回卧室,脚尖却踢到什么不该出现在路上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发着红光的小太阳电暖气。
怪不得卧室里这么热,热得她都不想裹被子了。
沈复之走到窗边,看到围着红围巾的温馥正在一片雪白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远处走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她是自己的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