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转醒
杜初棠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待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侧着身子躺在之前为谢瑜茹准备的鸡翅木拔步床上，床上双层的床帐还是自己为她细细挑选的，里层的薄纱或许是没有束紧，也或许是特地放下替她挡挡光线，此刻正松松地垂在床头。
赤瞳子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别别扭扭地趴在自己身边，此刻正安静地睡着，呼吸绵长；谢瑜茹斜倚在贵妃榻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看起来也未加更换。
杜初棠不忍惊扰他们，但是躺久了又实在浑身酸痛，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
就这么轻轻的一声，外间谢瑜函已经醒了，听到内室并无人应答，也暂时将君子之礼放了放，进了内室。
杜初棠已经睡了一日，但仍旧面色苍白。此时她已经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斜斜地倚靠在床头的绣枕上。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发丝扫过面庞，更显得苍白透明。
谢瑜函见到此景，呼吸也不由一窒。
尽管谢瑜函已经 刻意放轻脚步，但杜初棠依旧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看到是谢瑜函进了门，微微笑着，用唇语喊道：“大公子”。
重伤在床，她也知道大公子不是讲究虚礼之人，如此便算作是行了礼了。
谢瑜函一夜未进食，连口水也没喝过，此时喉头发紧，哑着嗓子问道：“你可好些了？”
杜初棠看了看身旁还在熟睡的两人，笑了笑就算是回应了。
谢瑜函至此才算是放下心，转身出门，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待天大亮了再传大夫进来把脉，之后便回了前院。
谢瑜函走后，杜初棠坐着无聊，便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内室。看着垂下的床帐，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初春便非要缠着母亲给自己换上薄薄的杭绸做床帐，母亲无奈由着自己去的样子。
杜初棠垂首轻笑，如果母亲现在还在世，看到自己受伤躺在别人家的床上，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正在回想，她似乎闻到了房内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飘出，细细寻来，竟然是床头的香包传来的味道。
为何这香包的味道与母亲的无事牌味道有几分相像？闻起来都让人心安。
辰出未到，房内的两人都幽幽转醒。
谢瑜茹看到杜初棠已经醒来，赶忙说出去吩咐青蘅到厨房去要些吃食，又说不知道兄长什么时候走了，昨天在这儿等了好久，还说要去寻了大夫来再好好给阿姊把把脉才行……
“瑜茹！”杜初棠看着谢瑜茹刻意掩藏羞愧的模样，出声打断了她的忙碌。
“瑜茹，你不用心有愧意。齐姨娘不过就是受人挑拨，又受苦已久，是以不相信我。她是你生母，昨日如此失态，也是对你忧思过度。”
“阿姊，我……”
“阿姊又不是娇柔之人，受这么点子伤还扛得住，不过就是休息两天罢了，你放心吧。只是齐姨娘那边，你需得查明到底是何人挑拨才是。”
说到一半，杜初棠垂下眼眸，转而继续说道：“不过我想不用查你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定然是夫人身边之人所为。”
“既然你知道，那查起来就好办很多。别的不为，就为齐姨娘生养你一场，你们两个万万不能因此事心生芥蒂。查明此事之后好好与齐姨娘说说其中的道理，我想姨娘也定然能懂。”
谢瑜茹听到此处已经落了泪，外加熬了一夜，两眼红彤彤地看着杜初棠，满脸的委屈内疚。
“阿姊，你昨夜病得好凶，我怕……当年母亲也是病得这样凶……”
杜初棠看着谢瑜茹小小的一张脸，泪痕交错，杜初棠心中也有些心疼。忽而她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好像成为了母亲和赵嬷嬷那样的人，想当年她们应该也是这样看着受了委屈，挨了打的自己，满脸心疼。
“瑜茹，别怕，阿姊命硬着呢，这不是好好的？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帮我去寻碗粥来可好？”
谢瑜茹听了，才忙止了泪，出去忙碌起来。
赤瞳子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就这么看着杜初棠不出声。
“赤瞳子，你也来了，不用当值了么？”杜初棠看出赤瞳子的担忧，但他向来话不多，因此杜初棠主动出声问道。
“大公子许我歇息两天，来照料你”赤瞳子说话间声音闷闷的。
他接触过的人并不多，自己个性也有些沉闷，熟悉汉话是认识杜初棠之后的事情，是以不知道如何表达关切之心。
但毕竟两人共处许久，杜初棠怎会不知赤瞳子的心性。
“这个香包是你的么？”
赤瞳子不知道如何解释，那位高人并不让透露他的身份，是以只能囫囵解释道：“无意间听到这香包能安枕的，所以调来试试。阿初你昨夜梦魇太深，我们都吓到了。”
“你可有听清我说什么？”杜初棠急急问道。
赤瞳子摇摇头，杜初棠这才放心。
“近来蔡婆子那边的银两可有按时送到？”原来，当初杜初棠是对蔡婆子许以重诺，答应没个月把自己的月钱全部送给蔡婆子，她才愿意送他们进府。
“都送了，但是这个月蔡婆子说，阿初你已经是谢小姐院中掌事，她很不该再收你的钱了。她让我转告，阿初你担心的事情应当不是大事，谢小姐如此信赖你，不会在意你过去的身份，还望你以后多提点提点她才是。”
说着，赤瞳子从怀中取出小小一包银子，递给杜初棠。
“这是过去你的月钱，我让人融成了大块的银子，你也好收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钱，过去的钱不是都给蔡婆子了？”杜初棠满脸疑问。
赤瞳子倒是有几分骄傲，邀功似地露出牙齿笑着：“我把我的月钱给蔡婆子了，阿初你的钱还是留着吧。”
“你这是为何？赤瞳子，这是我的承诺，怎么能由你践行？”
“我一个男人家，吃喝都在大公子院中，要银子干什么？我知道你想……你或许更需要银子呢，你就快收起来吧！”
赤瞳子满脸的阳光，照进了杜初棠内心深处那片潮湿的角落。
当初带上赤瞳子实在是因为他跟得紧，后来自己路上也需要个伴儿，这才带上，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看得如此之重。
赤瞳子心中却隐隐不安，如果有一日，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还会如此待他么？
他似乎有些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