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似是故人来
了然大师的声音落下，轻飘飘被风雪裹去。
杜初棠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手持宫灯上的佛语，才浑身僵硬的抬起头。
“你是谁？”
如果此刻站在杜初棠面前，就会看到她脸上血色尽失，语气慌忙而焦急，眼神中也流露出震荡不安。
了然大师依旧面相庄严，似是淡淡地笑着，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他一定是故人，他一定知道自己，一定知道自己家中的过往！
杜初棠心中笃定。
但是杜初棠却不知为何这位大师刻意向她流露出故人的身份，但又故作高深地不肯说明实情。
“大师！”对方沉默的时间越久，杜初棠心中越是慌张，忍不住出口催促。
“大师，求为阿初指明，您到底是谁？和我家或者徐家有什么关联？您知道当初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么？”
求人心切，此刻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自己家族的清白、父母的清白、徐家的清白更重要的。
“施主，贫僧只是一名佛家弟子，无所谓是谁或者不是谁。”了然大师的眸光落在很远的半空中，看向虚无。
“但是，贫僧却知晓施主所求。”
了然大师并未直视身旁杜初棠几经失色的面容，从容不迫继续张口。
“谢大公子的生母宋氏有一位陪嫁丫鬟，后宋氏将她许配给管铺子的赵掌柜。”言及此处，了然大师顿了顿，继续说：“这位赵掌柜，有一手是四指。”
了然大师说完此句便不再多言。点到即止，杜初棠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听到此处，已经知道面前这位极年轻的高僧所指为何。
原来是为此事么？
杜初棠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大师所述是当年徐杜两家之事。可原来说的是她想要替赵嬷嬷寻她兄长一事。
此言非虚，这确实是她来谢府的头等要事。但她心中难免自嘲，当年那些故人早已不在人世，世上哪有奇迹会出现呢？
此时，谢将军和谢夫人从屋内走出，了然大师迎上去，双手合掌，说道：“谢将军，佛家弟子并不宜沾染俗尘，如今既然经文已讲，寿礼已贺，贫僧也该告退了。”
谢将军深知了然大师能够同意来谢府一行已经十分不易，连忙陪同高僧一起向外走去，直到送至正门外，亲自安排了马车，细细交代车夫后方才罢休。
这位大师十分低调，并未惊动任何人，园中宾客还在兴致盎然地寻找谢小姐亲自手绘的一盏宫灯，并未发现大师已经离开。
杜初棠看着园中的热闹，此刻倒有些格格不入，她心中只顾思索着刚才了然大师所说的话，始终未能想明白为何这位得道高僧会指点她寻找赵叔的门径。
虽心下有疑，但既然已经显露蛛丝马迹，她也不得不寻得机会一试……
正出着神，园中一阵少年轻快的欢呼：“我找到了！”
当朝民风开放，虽男女有别，但倒没有十分刻板固化。
少年身旁男女宾客都齐声祝贺：“恭喜世子寻得宫灯，看来今日谢小姐注定要为世子展露才艺了。”
少年意气风发，抹额上的宝石在宫灯的映射下格外光亮。随着少年高高举起宫灯，他欢快的笑容也在园中荡漾开。
谢瑜茹听到世子寻得宫灯，赶忙上前行礼，脸颊微红地说道：“瑜茹不才，只学过些琴艺和舞蹈，还望世子不嫌，从中挑选一个由瑜茹为诸位献上吧。”
“谢小姐客气了，今日人多难免嘈杂，怕是有辱琴音，劳烦谢小姐为诸位一舞吧。”
“是，瑜茹恭敬不如从命。”
待到宾客纷纷落座，正宴开席时分，眼尖的几位客人发觉园中那株腊梅竟然云雾缭绕起来。这雾气似乎带着点点檀香味道，清雅异常。
还未探究究竟为何起雾，院中的角落屏风后响起了丝竹雅乐。随着乐声点点，谢瑜茹踏着歌声从天而降。
知峰楼二楼的厅堂里，杜初棠正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指挥人生雾，一会儿交代小厮一定拉紧了谢小姐，一会儿指挥几位乐师奏乐……
当她听到楼下宾客的惊叹声时，就知道这一举已然成功。
谢瑜茹一曲《长袖舞》，婉约端庄，长袖交横飞舞，在渐渐升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连同谢瑜茹的身姿都忽远忽近。
一曲舞毕，满堂宾客都仍然沉浸在刚才的乐舞之中，直至谢瑜茹已经退身，屋内之人还未反应过来。
就连谢家几人，也十分诧异。
果真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么？谢将军也扪心自问，自己过去并未在意过自己这个女儿，总觉得她娇弱太过，难登大雅之堂。过去谢将军所想的不过是等到女儿年龄到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嫁一个妥善人家，以后不给谢家生事罢了。
可是今日一看，瑜茹却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如此大出风采，此后必定也是谢家一员主将。
谢将军越想越畅快，儿女们争气，自然是他这做人家父亲的功劳，瑜茹虽是个女孩儿，但以后得嫁高门也是可以盘算的了。
但同坐主位的谢夫人却面色难看。才几日不过，谢瑜茹就从一个病秧子到今天这么出风头，谢夫人想不通究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只是心中已经充满愤怒。
凭什么那原配夫人养得孩子一个两个都这么争气，自己两个儿子却至今都不受将军器重，如此下去，这谢府拱手让与他人算了。
直至午宴结束，谢将军夫妇送各位宾客时，还时不时听到客人们议论今日了然大师讲经的高妙之处，以及谢瑜茹的不凡风姿。
谢瑜茹一一应了，落落大方地陪同送客。
此时天寒地冻，地面已有积雪，宾客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杜初棠扶着谢瑜茹的手准备离去。
这一日的折腾，谢瑜茹脸上已见倦色。此前杜初棠担心她力气用尽，几次提醒，但谢瑜茹仍旧捏紧了手送完宾客。
终于能够歇息了，谢瑜茹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分疲倦，身子刚好，她也不想累得沉疴宿疾，是以向谢将军夫妇出声道：“女儿咳疾初愈，这一日下来实在疲倦的紧，请恕女儿无礼，先行告退。”
谢瑜茹刚刚说完，谢将军便紧接着回应：“瑜茹今日辛苦，赶紧回去歇着吧，今日晚膳就来正院用膳，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团聚，再一起为你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