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一
等到黎明，寒雾笼窗。
深陷在床里的少年才把手臂缩回被里，陡然睁眸：
全黑。
却不是夜的黑，像视网膜与神经中枢之间有什么东西被阻断。
“砰！砰！砰！砰……”
无名的危机感让心脏如亡命之徒的汽车引擎般拼命加速。
他惊悸地张开嘴，麻人的耳鸣便阵阵袭来。
“嗞嗞嗞……”
突然，一切恢复。
一个辨不出性别的机械音对他热切道：
【欢迎回家。】
【请选择您要去的楼层。】
无数面反光的镜子冰冷地映照着奈尼尼，他有些不适地起抬手，面前突然出现的玻璃门上随之浮起一块数据面板。
疑惑之余，他放手看向了数据板。
上面是个共有71个选项的列表，会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而划动。
1楼医院
2楼禁烟区
3楼冰箱
4楼酒吧
5楼情趣
6楼烹饪
7楼高考
8楼乌鲁木齐
9楼种地
……
越来越离谱。
划完整个列表也没找到【返回上一项】或者【退出】，他从茫然开始变得防备。
他是一个长得过分精致的男孩子，凝白的皮肤如羽蜡般包裹着他优越的骨相，皎圆的浅色眸子大而清亮，被纤密卷翘的睫毛簇拥着，有一些混血孩童特有的容姿。
但此时，他姱丽瓷白的小脸由于血管的骤缩，一下子变得近乎没有了血色。
他怎么突然看到了这些……
智瞳已经在昨天被他卖了，现在的他用肉眼是不可能看到智瞳建景的。
是做梦。
他一向相信科学。
清醒梦。
他想起来了。
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到过一种叫清醒梦的生理现象。
进入清醒梦的做梦者，可以在梦中依旧保持清醒状态时的思考和记忆能力，据说控梦能力好的，能做到九重梦境，也就是梦中梦中梦3。
做梦者须得一层一层地从梦里出来才能彻底苏醒。
看来他可能需要先解开这个梦境。
【7楼高考。】
机械音再次响起。
他是学霸，做梦自然也要选最擅长的。
收回手指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突然由远处开始向近处破碎成无数的数据，并且疯狂跳动，直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黑色。
奈尼尼愣在原地，刚要转头——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奈尼尼顷刻睡意全无，本能就抬起头进入了平时那种全神贯注听课的状态，仿佛连头发丝都焕发起了书卷的辉风。
焕到一半他灭了。
……他还在梦里呢。
他瞬间泄了气，炳灵的双眸暗淡下来。
浅棕色的瞳孔中映出了他面前凭空出现两个巨大的半透明玻璃感字体“高考”缓缓从上空降落，并渐渐隐于空中的画面。
而他正坐在考场之中，手上是刚发下来的试卷，一群服装各异的人正在……
做法？？？
奈尼尼吃惊地望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那位洛丽塔少女。
少女此时手上正拿着一沓符咒掐诀，念念有词的嘴里不断传出她细濡的嗓音：
“选不出选不出，竟然选不出啊！无题之题如何得解？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在座的帅气哥哥们快救救我……”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高考。
目露困惑的奈尼尼刚要打量这间教室，忽然表情一滞。
讲台上有个东西在看着他们。
那是一个商场里用于服装展示的人型女模特人台。
没有头发，但套着一件古怪的深红色毛线裙，灰白的脸上钻了两个窟窿，里面放着她的两枚眼珠子，眼瞳黑得像漆，没有任何光泽。
胶感的身体看起来僵硬无比，完全没有皮肤该有的弹性，却在片刻后，张开了一直紧闭的唇：
“考试现在开始，时间为一个小时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注意时间，试卷逾期不收。”
虽然她发出了中年妇女的声音，可讲台之下的奈尼尼此时已是面如纸色，认为自己看到了石头变成软体蠕动的诡异画面。
这根本不符合科学！
他低下头惊悸地按住胸脯，心脏在一瞬间跟着砰砰作响。
这是梦！这是梦！
自己的梦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只要他够强烈，是可以控制梦的发展的。
于是他开始拼命回想一些美好快乐的事情，企图让讲台上那个“生物”自己消失。
然而那个“生物”非但没有消失，僵直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而后整个人微微转向一个角度，匀速抬起一只胳膊，发出一阵“咯咯哒哒”的声音，仿佛一柄钢叉定定指向了教室里的一个少女。
“你。”
女人台吐了一个字后就停住了。
奈尼尼以为她卡了，小心抬头看去，而后便惊悚地发现那个女人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斜对面的洛丽塔少女旁边。
女人台站的位置只跟奈尼尼隔了两个课桌的距离，且正好面对着他。
他几乎窒息地看着她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像齿轮卡轴一般，断断续续地下转，最后停在一个位置，张开硬胶做的唇，仿佛随时要崩裂。
“用那种表情看我是什么意思？”她肃声问那个少女。
少女低着头没敢看她。
“咚！”
是硬胶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回答我！”她弯下腰，死人一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却能感受到她的怒气在递增，“你是觉得我长得很丑吗？”
少女被吓得浑身一抖，呜咽地叫了一声，脖子缩得更厉害了。
“咚！”
她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快要趴在少女旁边。
凑近少女：“你好像很漂亮？”
少女整个人快蜷成一只虾连忙摇头：“没，没有……”
“看着我！”她砸字如锤。
少女疯狂地摇头，浑身颤个不停，“呜……”
某人台教师嫉妒生恨逼责妙龄少女。
这离奇画面可以说是骇人听闻了。
周围不少男生都看不下去了，但奈尼尼依旧谨慎地观察着女人台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那表情凝重的，跟做题似的，生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又一阵“咯咯哒哒”的声音响起，但这次速度快了很多，女人台挥起手一把抓住少女的长发往后扯。
“啊！”
华丽的红色蝴蝶结kc从少女的头上掉落，一路颠簸地滚到了奈尼尼的桌边，仿佛也想长腿从这个发疯的女人台身边逃跑。
少女早已泪流满面的脸被强行提起来，惊恐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怪脸。
黑洞洞的眼睛明明一动不动，可少女却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脸上不断扫视。
少女吓得不敢呼吸，嘴巴颤得早就说不出话了。
“呜…啊…你……”
少女两眼一翻。
晕过去了。
那个女人台顿了一下，好像在反应什么。
突然，她直接松开手，于是少女的脑袋便重重地砸在了课桌上。
奈尼尼甚至听到了少女上下两排牙齿间撞击的声音。
让他从耳道一路麻到脊背。
狂暴，但不致死。
他悄悄给女人台贴了一个标签。
“咯咯咯哒哒……”
女人台直起腰，转动着脖子看向整间教室，于是方才高度聚集过来的目光纷纷四下逃散。
奈尼尼也不例外。
他可不想也被她盯上。
但很快，教室里又没声音了。
是回去了吗？
奈尼尼猜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悸地想，那个人台会不会像刚刚那样，其实早已无声地移到了离他更近的位置？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登时整个人都要竖起来，连忙故作轻松地看向试卷，假装专心做题：
【圣麻市2333年普通高中学业水平等级考试】
【科目：作弊】
【考试须知：你是一名学渣，请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隐藏在教室里的正确答案，并将答案规范地涂写在答题卡上】
【注：10分合格，不合格者附加一次单独补考测试，如还不合格，人物销毁。】
已经拿着笔打算做起来的奈尼尼：？
这是什么考试须知？
原来他考试的时候，潜意识里是这么想的吗？
学霸感觉有被侮辱到。
他的目光自然下移刚要准备自己做。
却发现，这张试卷只有答题的位置。
根·本·没·有·题·目。
一阵不安的情绪蔓延上来，他的表情不再从容。
他慌张翻过试卷仔细地查看，可是无论怎么看，整张卷子就只有正面那两行话，再没有任何别的信息。
这、没有题怎么做？
给他一百次补考机会他也合格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