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 章 送别
简姐姐做了新娘子以后,开始很是沉默寡言,不曾见过她动气。说话也是温声细语,面带微笑。对待长辈更是勤谨尊敬,对下人很温和,处理杂务又井井有条。
我们时常在一处,我这才发现简姐姐的才能不仅仅在厨艺上。
平日无事时我们时常坐下来闲聊,简姐姐手里拿着刺绣,我拿着一本书,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可以聊一下午。
简姐姐将二哥闲置的衣物整理出来,按季节分类整齐,只穿了一两次只是样子有些老气的,姐姐就重新裁剪,绣上时兴花样,二哥见了爱不释手。那些府里下人也看不上的布料,姐姐改做衣裳然后送给街上的孩子。
闲暇时姐姐会来找我写字,她说在家时简姨母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她不曾上过学,只略识得几个字。
“姐姐不曾上过学怎的画的一手好画?”
“年幼时父亲健在,父亲的画颇有苏学士的风采,苍劲豪放,枯木怪石画的极好。我的绘画便是父亲教的,只是我愚笨只学得皮毛罢了。”
“可惜了,姨夫若在我朝便又多了一位画家。”
“是啊。”姐姐眼角含泪,一阵感慨。
见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我自觉愧疚不已,翻出前朝书卷给姐姐读诗来赔罪。
姐姐极爱白居易的《琵琶行》,我念过几回她便可背诵,一字一句对照学习生字。偶然间看到姐姐案上做了一半的诗,我拿起细读“秋风扫落叶,寒蝉恨冬晚。”虽是残句,但姐姐初学诗便能做出如此诗句,也是难得。
二哥在家时,我们三人成行,坐在廊下,温一壶热酒,二哥教我们划拳。简姐姐学的很快,常常一人赢我们兄妹两个,我因不上酒力,每次都是我先认输。
我从小在庄子里长大,本就不喜欢府里的规矩,二哥更是落拓不羁的性子。相比起来,简姐姐就显得有些迂腐,像府上做客的儒生,拘泥多礼。
在家中遇到了二哥,姐姐每每都要作揖问好;偶尔二哥为他披衣或整理衣裙,她总是连声道“多谢”;彼此互递物件时她总会站起来接。我和二哥都同他说过,没有外人在时不必多礼,二哥更是一度反感。
“我本无拘无束惯了,纯姐总如此有礼有节,倒让我觉得日日面对的是学堂里的老头了。况日日相见如此岂不繁琐?”二哥忍不住发问。
“恭敬而有礼,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官人怎么反倒说我迂腐?”简姐姐脸颊发红,定定地说。
“恭敬在于心,而不在于虚文浮礼。”二哥不解道。
“我们自然对长辈心中亲近恭敬,但是却不能面上恭敬,行动上放肆狂妄。需得知行合一。”简姐姐争辩道。
二哥见她说的有理,忙说前面的是在说笑。又抚慰了好些时候,简姐姐才破颜而笑。之后“多谢”“得罪”之类的话成了他们夫妻的口头禅。
看着二人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像是在恬静的日子里弥漫的花香,清醇悠扬,岁月静好。我看在眼里,心中无比向往,倘若我与曾谪夏有缘的话,是否也会像他们这样。
自上次在婚宴上见过后,一连几日都不曾见过曾谪夏。二哥说曾家再过两三日就要启程,曾谪夏宴请我们以做告别。
早就听闻城南的沧浪湖风景独特,临山望水,游鱼嬉戏,美不胜收,我到城里许久都不曾去看过,曾谪夏听了就将席面摆在湖边的亭子里。
仆人将酒菜摆好,只留了三两个下人服侍,其他的都退了下去。亭子里只剩下二哥夫妇我与曾谪夏四人。
“曾兄,如若京城无人一起饮酒划拳,尽管回来,我们兄弟不醉不归。”二哥举杯痛饮。
“好兄弟!哈哈哈!”曾谪夏豪爽饮下一杯。
“还有我!”我与简姐姐附饮下。
我们把酒言欢,好不快活,直到天色将晚我们才很不情愿地回家去。
曾谪夏在将近家门时塞给我一把刀和一封信。我匆匆收起,没让任何人看到。
回到房间才细细端详,那是一把错金镶玛瑙为鞘,刀锋锋利分量十足,十分精致的刀。又看了那信,信上写到: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卿绝。我当作磐石,卿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文后附了一句“此刀为证,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