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谈心
转眼间已经过去十多日,我如往常一样,和简姐姐在粥棚帮忙,自那日后宁梓菱再没去过粥棚。
这段时日下来,我越发觉得简姐姐与二哥过分亲密,就连见了春香楼的花魁娘子二哥都懂得避嫌了。
一日在施粥时得见了春香楼中最有名的南璃姑娘,听说南璃姑娘天生的好歌喉,让人听了如沐春风,喜不自胜。
那日一见,我才知道什么叫柔情似水,媚眼如丝,难怪男儿们喜欢找她倾诉心事,面对这么个人儿可不是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恰巧二哥又借口得了参悟道法的心得,说什么近日是积攒功德的时机,非跟着我们一同来施粥,其实我知道他又想缠着简姐姐。
南璃姑娘见了二哥便过来打招呼,还说春香楼建好了还要同二哥专研修仙之法。
在二哥与姑娘客套时,我斜眼瞧着他,他时不时瞥一眼我身边的简姐姐。简姐姐面无表情,只管忙自己的,瞅都不瞅二哥一眼。倒是二哥不知是不是心虚,匆匆送走了南璃姑娘,然后杵在简姐姐面前说了一车子好话。
为这事简姐姐许多日不曾同二哥说过一句话。
即便这样二哥仍旧每日不停的在简姐姐面前唠叨,简姐姐也从未嫌他烦,倒是我受不了他念经似的唠叨,忍不了时给了他两拳头。
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大概过了两个多月。
我本就不挑食,有口吃的果腹,有个屋顶遮雨就很知足,但是阿娘不同,自避难开始她总是吃不下睡不好,茶水不是平日里吃惯了的也不怎么吃了。
这两个月我都是同阿娘住在一处,无事时也会坐下来聊天。
阿娘同我讲,年幼时在艺馆学艺,教习嬷嬷从不管姑娘们是不是受的住,不论寒冬酷暑每日练十几个时辰的琵琶。外面的人看着坊里的姑娘们穿金戴银,好不艳羡嫉妒,更难免有眼热的人拈酸惹醋诽谤排挤。同行间更是勾心斗角,常常为了几个赏钱使阴招。
好容易熬到十四岁第一次登台,一曲凉州调轰动坊间,一时间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凡是阿娘的场子座无缺席,内场座更是卖出天价。更有欣赏阿娘才情的公子从京城远道而来,只为一睹阿娘的芳容。
也有王孙公子想为阿娘赎身,但是坊里的嬷嬷不肯放人都找理由搪塞了,将阿娘牢牢握在手心里就有源源不断的客源,白花花的银子想要多少都有。
原本嬷嬷打着算盘留着阿娘的清白,好在成人礼那天大赚一笔。
谁知父亲闯入阿娘的世界。
父亲听得出凉州调清幽婉转曲调背后的凄怆,听得出唱词中的悲凉坚毅。阿娘当时也只是同我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对爱情有种义无反顾的冲动。更何况是像父亲这种会吟诗对词,能言善辩哄佳人的俊俏郎君。
阿娘说从未后悔冒着生命危险跟着父亲从坊里逃出来,当时嬷嬷已经发现阿娘怀了身孕,已经谈好人家要将阿娘卖去做妾室。
至于为何父亲不能花银子将阿娘赎出来,那就要说我的嫡母大夫人了。大夫人是出了名的善妒,虽为父亲找了几房妾室,但是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身孕,可见其手段。当年大夫人的父亲可是金陵城郡守,更是在金陵城一手遮天,所谓天高皇帝远,说的就是这样。别说小小艺馆,金陵城的所有商铺恐怕没有大夫人母家不能涉足的。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嬷嬷自然不敢招惹,快快发卖了才好。
谁知阿娘是个敢于为爱冲锋的,趁着夜深人静,打手换班时候跑了出来,在父亲购置的房产中生下了我。后来就是大夫人找来,拷打后挑断了阿娘的手筋,关了阿娘足足一年。
直到老郡守在朝廷党争中站错了队,当了炮灰,好在家底殷实也够一家老小安稳度日。大夫人自觉没了靠山,拗不过父亲这才将阿娘放出来,抬进了门。
大夫人终究是正室,祖母又是极看重礼法的,阿娘进门后处处都是暗箭,唯一可依仗的就只有父亲。好在父亲这么多年对阿娘是一贯的好,穿的用的从不曾怠慢。渐渐的阿娘的性子也磨平了,不再同她们争什么,自己锦衣玉食心情舒畅比什么都实在。
我一时竟有些心酸,这世上的人有谁不是满身荆棘而来。有的人背负太多,溺死在困苦里,一生都在苦苦挣扎,期盼曙光。有的人善于利用尖刺,在困苦里也能繁花盛放,只利用可利用的,不期望无望的期望。
“洛儿,阿娘见你乖巧,聪慧,又有学识,可见你奶娘把你教养的很好,阿娘很高兴。你不要怪娘,当年的事阿娘力不从心。如今你日日在身边了,阿娘却不知如何面对。阿娘知道,这些时日委屈你了。”说着阿娘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洛儿明白阿娘的难处,阿娘便如往常过阿娘想要的日子,洛儿的日子想自己挣。阿娘,洛儿从未怪过你,我很喜欢奶娘,喜欢平陵庄。”我依在阿娘身旁,心里无比欢喜。
“阿娘,奶娘她们”
想起奶娘心里空落落的,正想开口询问阿娘是否有奶娘她们下落时,阿娘又寻理由打断。阿娘曾答应我尽力寻找,都好几个月了没有音讯,每次询问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由得生出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