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守令
陆府，会客厅。
“张大人，这个节点来找我是有要事吧，我俩那么多年的交情，直说便是，无需遮掩。”身为多年好友，陆熙一眼就看穿了张允的心思，端起茶杯抿了口刚冲泡好的茶水。
“是三王爷。”张允面露苦色，“他最近派人来给我传话，让我加入他的派系，说只要我答应，去年进贡到皇宫里的那块极品血玉就是我的了。”
陆熙放下茶杯，神色有些意外：“安王？他的性格在几位皇子中向来都是最稳重的，怎么，他父皇还没开始生病呢就如此着急。”
张允扫视了房间一圈，陆熙会意，挥手让下人都先出去，等确认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允才压低声音开口：“两个月前，皇上派人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从民间秘密接进宫，那个孩子连同照顾他的宫人都被锁在一处荒废多年的宫殿里，殿外十二个时辰都有重兵把守。那天轮到我家老大当值，他亲眼看到，那个孩子跟几位皇子都生得极像，和二皇子的嫡子长的是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那孩子的生母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拿什么跟已经成年且母族外戚背景深厚的皇子比。”陆熙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继续说道：“估计那位只是要拿这件事刺激一下几位皇子，试探他们真正的野心。你看，就连最稳重的老三都按捺不住来拉拢你了，其他几个只会更焦虑。”
“推得那么紧，就不怕逼宫吗？”
陆熙嗤笑一声：“谁第一个沉不住气，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当初为了那个位置，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都能杀了为自己腾路，对于儿子又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跟他相处久了，我都能闻到他身上从内到外散发出的血腥气，让人恶心得紧。”
张允被这段话吓得脊背发凉，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安王那边我是绝对不能去了，要是他是‘第一个’，作为他的朋党，定要被清算的。”
陆熙说道：“上泽是安王的地盘，万一你拒绝他，剥了你的太守都算轻的，但你全族人都在上泽，他们就危险了。”
“啊，那怎么办。”
“去，不能不去。”陆熙思考良久终于开口，“你答应他，然后要求让你的族人安全出城，他问起来你就说人多口杂会泄密，想当不会不答应的。虽说安王不是喜好杀戮之人，但他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若是他父皇再逼得急一些，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平时从不主动参与派系斗争只想安稳度日的张允虽然真的不想搅和进这场夺储之战中，但考虑到全族人的性命，还是接受了陆熙的建议。
次日傍晚，张允再次造访。
“昨日我跟安王派来的使者谈了很久，他答应了我的要求，条件是会派一个眼线住进我府里，名为能方便沟通，实则不就是监视。今天一早我就让族人们从北门出城回老家先住一阵，亲自送他们出了城，但是我家里人，无论我怎么说对方都不肯让他们随着其他人一起出城，还要求他们必须留在这里，无特殊情况不能离开上泽。”张允说道。
张允从袖中取出一个黑得发亮的乌木盒子，非常郑重地递给陆熙，陆熙一脸疑惑地打开后，盒子里面装着的竟是上泽城的太守令牌。
陆熙错愕道：“子让，你这是何意！”
“寄兴，执此太守令可以调动号令上泽城的所有兵马，虽然太守印不归我保管，但必要时用也足够了。”张允的语气此刻无比坚定，“若是哪日安王公然起兵造反，我也逃不过清算，那时就靠你守住上泽了。城内常驻士兵五千人，战马两百匹，不够的话可以去临城借兵，我不希望他们到时候被迫向城中百姓挥刀，所以，城绝对不能破。”
陆熙觉得他有些太急了：“安王现在只不过是刚开始拉拢党羽，哪有那么快起兵的，况且安王生母是宠妃，皇上立他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太守令你先收回去，此事以后再议。”
张允把装着太守令的盒子推到陆熙面前：“从小我父亲就说我的性子不好，太过怕事，做事畏手畏脚，但是我改不掉。进入官场后我才发现想太多并非坏事，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了；从古至今，逼宫的成功的人屈指可数，失败者无外乎都是诛灭九族，连参与其中的人也会落得个满门抄斩。如果真有那一天，寄兴，希望你能帮下我的内人和孩子们，不需要什么富贵，活下去就好”
晚饭后，陆熙召集全府的家人们到主院里来开个会，凌漠也在其中。
坐在主座上的陆熙目光扫视过每一个在下面正襟危坐的小辈，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乱，根本不清楚身处战争中应该怎么做，虽然自己早就知道按照皇帝的这个做法几个皇子被逼反是迟早的事，但还觉得此事太过远，今天张允的一番话让他醒悟，最担心的事情往往会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发生，是时候该跟孩子们谈谈了。
本来是想跟所有孩子说，但想着他们年龄尚小，现在提早告诉他们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于是先找陆结谈话。
“爹也不是故意给你压力，但我实在是无法预测这件事会何时发生，有可能今天，也可能是明天。提前跟你说也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哪天我被挟持了，陆家也不至于陷入慌乱让别人有可乘之机。”陆熙背过手，很难得地在孩子面前露出紧张的神色。
陆结最近也听说了几位王爷可能会为了夺储而开战的传闻，所以也没有表现出太意外：“儿子明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三位母亲和弟弟妹妹的。不过，我们应该站队吗，一直保持中立的话，会更容易成为其他人的目标。”
陆熙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结儿，你是陆家长子，我一旦出事，你就是陆家新任家主，第三任苍庆公。太多人盯着我们家了，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些年来我对你为何那么严格，你至今不肯娶妻，其实也是在生我的气吧，怪我嫌你当年带回来的姑娘是平民出身，怪我当着她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不顾你苦苦请求，坚决地拒绝了你要娶她为妻。你长这么大，只求过爹那么一回。”
“不，不关您的事，是我当时太年轻太冲动，没有考虑到其他方面，现在她也嫁人多年，估计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儿子不会一直沉溺于过去，至于娶妻之事，希望能寻得一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之人，这就要看有没有这个缘分了；弟妹也即将临盆，所出无论是男是女，儿子都会尽全力教导。”虽然表现得深明大义，但他心里对于当初那件事还是有芥蒂，不过身上背负的责任和学到的礼义之道让他做不出抛下一切为爱私奔的事，所以迟迟不婚是陆结的反抗，这也是他做的唯一一件违背父命之事。
陆熙知道在这件事上是自己的不对，所以他也没有逼迫陆结娶妻，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若是看性格，我觉得五皇子才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选，可惜他并非皇帝亲生子，而且因为各项成绩出色，遭到其他几位皇子的打压，索性长居封地极少入京不问政事，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陆结觉得这个方法极好：“在其他人眼中，皇上无论选谁都不会选五皇子为储君，所以他自然不会被当做对手，朝廷世家中无人站队五皇子，就只有我们站在他那一边的话，凭一家之力要想扶持他成功上位可能性为零，这样我们应该就不会被卷入争斗了吧？”
“这件事还要先经过五皇子的同意才可以实施，正好几日后我们就要去参加他的及冠礼，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去看看宁儿，这几天事情太多竟没能去探望她。”
“是，儿子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