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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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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中秋,方家依旧住在大舅母的院落里。

    宋芝怡每每遇到方家的公子,总是要绕远路,又十分嫌弃对方没来由的热络,拉着傅兰茵去宋家郊外庄子住了一段时间。

    两个人在乡下无拘无束,入目都是青山绿景。

    庄稼人不注重规矩,她们成天的在稻田里野着玩,垂钓捉鱼都试了一番,比在京城自由自在多了。

    一呆就呆到了十月中旬,走的时候依依不舍,总是惦记着以后再来一趟。

    回到承安坊,傅兰茵又开始忙起来,阿遥买好要用的纸钱线香,水果点心,又让小厮套好马车,两人正要去西山祭拜母亲。

    因着动身早,傅兰茵虽年年都去,却怕动静太大又惹得外祖母知道,提起母亲来伤心,所以连带着出门都悄无声息的,不想引起注意。

    角门口只有一辆青顶马车。

    傅兰茵让阿遥点了点东西,保证没有缺漏,微微看了眼天色。

    清晨的天空里仿佛还带着层薄雾,太阳还未安稳地爬上来。她琢磨着今天像是要下雨,想早去早回,脚步就不自觉加快。

    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一声,她悠然转过头,见来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青布衫,手捧着厚厚的账本,身边跟着一位二舅母跟前的小厮。

    傅兰茵只是打眼,靠着那隐约的身板,就认出这人乃是方家公子。

    “表姑娘是要出门?”方公子自来熟得问了一句。

    傅兰茵顿了顿,眼神有点奇怪地看向他,她向来都不去大房跟前凑,连大舅母都没见过几回,方家才住来几天,就连她的样子都摸清了?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只点了点头:“公子是哪位,来找谁的。”她擎着张小脸,眉头紧皱,问得坦然。

    方公子木瞪着脸,连忙作揖道:“表小姐不记得了,在下方业明,是宋家大夫人的亲眷,今儿个来向二夫人报些庄子里的事。”

    “噢,方公子体谅,我实在不记得。”

    傅兰茵听宋芝怡腹诽了太多方家,潜意识里就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索性装作什么都想不起来,得个清静。

    没想到方业明端起个书生气的笑容,文绉绉道:“表小姐贵人多忘事,我们刚来投奔那夜,是您吩咐下人给我们个容身之所,此乃大恩,小生岂敢随意遗忘。”

    他说话拿腔作调,仿佛是要行大礼。

    傅兰茵尴尬的笑了两声,只道是小事不必言谢,看方公子的架势,似乎没完没了要寒暄,她将阿遥拿着的篮子挎过来,直言自己还有事要办,想要让方业明知难而退。

    谁料他还是一副无畏的模样,差点又要念起酸诗。

    好在二舅母的小厮有些厌烦,催促着方业明快去向夫人禀告,届时他也可以早点回铺子里,省得在这里当木头。

    傅兰茵松了口气,赶紧带着阿遥上马车里去,生怕慢一步就被方业明缠上。

    ·

    被耗去些时间,路上已然有着行人。出了承安坊,大街上摆着早餐摊,馄饨蒸饼的香气飘到傅兰茵鼻腔里,让她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小姐,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小姐烦那方家人了。”阿遥突然感叹了一句,她将篮子里的线香纸钱重新摆了一层。

    傅兰茵靠在马车上,刚刚和他谈话,保持了太久的姿势,弄得肩膀都有些发酸。

    她也跟着感慨道:“当时听大姐姐说,只当她太敏感,现下自己见到,也就知道其中的原因了。要是天天有个人在你面前,不分时宜地讲酸诗,我怕是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阿遥被她逗笑,细细确定道:“那倒是,咱们姑娘爱清静,幸好穆大人少言寡语,倒是很相配。”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

    傅兰茵喃喃着,想起自己已然有半个月没见过穆澈。

    京城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越演越烈,市面上都有以他们为原型的画本子,恩怨纠葛都安排上好几回,也没见穆澈有什么反应,倒是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被里面说她爱而不得的戏文气得够呛。

    阿遥耸耸肩,试探道:“小姐,你还讨厌穆大人呀?”

    傅兰茵张牙舞爪地挥动了下手臂,仿佛是对穆澈的控诉,她烦闷地抱怨道:“什么叫还,我一直讨厌他,就没变过。”

    说完自己又掂量着,故意细数他的罪状:“我总觉着,和他见面就没什么好事,上次去桂花宴,还被他踩了一脚,就算从前我患了眼疾,也没出过这么大的糗,兴许他就是我的劫数,遇上就倒霉。”

    “那不是挺好的,穆大人是你的劫数,小姐你遇到他就能历劫平安呀。”

    阿遥是死脑筋,顺着她的话也能找出逻辑来,傅兰茵反驳道:“哪里好了。”

    见再说下去,傅兰茵就要生气,阿遥识相的闭嘴,不和她争辩。

    大街上不能纵马,他们的马车行进缓慢,碰上来路许多的拖货车,只能先行避让。

    天色依旧浮动雾气,完全没有要散去的迹象,温度似乎也降下来些,原本还有的白光霎时阴下来,蓝蓝的云朵弥漫着湿气,像是潮湿的颜料。

    去西山要贯通整条大街,大梁立国百年,路上的石板砖都成古董,被千万马车轮子碾过去,一块高一块低也常有。

    才刚走出没多久,马车就卡在一块缺角的砖石里,路边还有铺子将清洗的脏水倒出来,顺着缝隙流进去,将整个车轮弄得湿津津,根本使不上力。

    傅兰茵和阿遥先下了马车,小厮折腾半天,硬拽着马将马车带了出来,只是轿子倒是安然无恙,轮子还卡在砖石上。

    马车脱了节,彻底不能用了。

    小厮一脸惊奇,傅兰茵也是无可奈何,母亲的祭日总不能食言,她只好吩咐小厮赶紧回去换一辆,趁着天上乌云还没有堆积起来,动作快些,也许还能赶上时辰。

    阿遥陪着她站在路边,身侧的摊贩都是卖吃的,店铺此时只有伙计在忙碌,来来往往街上的人用眼睛多看她两眼就走过去,傅兰茵挽着阿遥的手,似乎对于这些视线有些不自在。

    轮子没了马车的支撑,轻轻一碰就倒下去,水流照样在缝隙里流淌。

    偶尔人走过去,脚跟踩到带起一片水渍,阿遥怕溅到傅兰茵,就带着她往后退,可后面也是小吃摊,升腾的油烟气呛人,他们一时前一时后,显得张皇失措。

    前方慢悠悠赶来一辆马车,红纹宝顶,连规格都高出宋家马车许多。

    车辕上坐着的人,正是成蹊,他稳稳当当停在傅兰茵面前,朗声道:“傅姑娘。”

    傅兰茵正狼狈,猛然听到成蹊的声音,仍旧恍惚。

    阿遥反应最快,向他招了招手,“成蹊小哥。”

    “怎么,你们要去哪?”成蹊见他们行色匆匆,开门见山地问道。

    傅兰茵没想到会在大街上碰到成蹊,他又驾着马车,能驱使他的,无非是穆澈。

    因此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阿遥就插嘴道:“幸好是碰到你了,我家的马车坏了,小厮回去换,半刻都等不来,我们又怕换个地方,万一小厮回来就不认得,这才站在此处。”

    成蹊微微动了动眉目,热心肠道:“那真是不巧,再过一会儿,大人们都要下朝,只怕这条路上会更挤,你们再等,又撞上天要落雨。”

    他还略带担忧地看了眼天空,仿佛很为他们着想。

    阿遥压低声音道:“小姐,西山离承安坊有好大一段路,又都是山泥,万一下雨,咱们是不是不好走啊。”

    “是啊,傅姑娘,您要是不嫌麻烦,我送你去办事,怎么样。”成蹊乘胜追击,笑得大大咧咧。

    车辕后头的轿子,并未有任何声音,放着的帘子什么都瞧不见。就像成蹊方才说得,再过一会儿,大臣下朝,谁家都要用轿子。

    穆澈是御史,定然是要准时上朝,成蹊经过,大抵是要去宫门处接他。

    哪里会有功夫送她办事,何况一想起桂花宴的事,傅兰茵的心就惴惴不安,总觉得欠了穆澈一个人情,就更不敢麻烦他。

    “好意我先谢过,只是小厮刚去没多久,要是他回来见不着人,惹得宋府担心,那更不好。”

    傅兰茵委婉地说了一番,成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眼神止不住往帘子上瞄。

    沉默了半刻,帘子浅浅的动了动,成蹊心知肚明,就朝傅兰茵抱歉了两句话,赶着马走了。

    ·

    “公子。”成蹊拉着马绳,动作十分怠慢,绕到一棵树后面,就又钻进来。

    穆澈正安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手中握着一卷案宗,被他翻得破破烂烂,仍旧是爱不释手。

    成蹊斟酌着开口:“公子,你就这么走了?”

    “嗯。”

    穆澈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

    其实他没什么睡意,闭眼睛不过是连续两夜看案卷累得眼睛酸。

    成蹊不明所以:“可公子你不是知道傅姑娘今儿要去西山,才特意来守着的嘛。怎么临到关头,公子你就不顶用了?”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明明连着忙两天,一刻不停也要来等人,怎么刚见着面,还扭扭捏捏的,看着干着急。

    穆澈默默地看向他,略有不解:“她说了不用麻烦我们。”

    成蹊恍然大悟,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家公子,对那些贪官污吏倒是能想到千儿八百的精明方法,怎么碰到傅姑娘,就跟个愣头青似的,还要他出谋划策。

    “傅姑娘说得是客套话,公子,客套话你懂不懂。”成蹊试图给他解释,但见穆澈清明又疑惑的模样,他长叹了一口气,放弃想好的各种比喻,直白道:“总之,傅姑娘是女子,这种麻烦你的小事,总不能让人家说出来吧,闺阁女子面皮薄,公子你别总拿对犯人的态度对人家啊。”

    接着他还小小的嘀咕道:“还答应皇上要好好待人家呢,我看您就和传闻里那样,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傅姑娘吧。”

    穆澈听了他的话,隐隐皱着眉头,手指在案卷上擦过,磨得沙沙响。

    他将卷宗放下,斜睨着成蹊,冷声吩咐道:“那就把马车再绕回去。”

    成蹊目瞪口呆,似乎对于穆澈的反复无常很是无语,认命得帘子一撩,坐回车辙上,顶着尴尬向傅兰茵的方向去。

    ·

    傅兰茵站着小腿跟发疼,等来的小厮只说家里马车都被驾走,一辆多余的都挤不出来。

    她都动了去马车行租一辆的想法,视野里又冒出熟悉的红顶马车,成蹊笑眯眯地停在他们面前,嘴角的弧度透出心虚。

    “成蹊小哥,你这是?”

    傅兰茵愣了一愣,对他的到来有点不解,就算是汗血宝马,去接穆澈下朝也没有这般快吧。

    成蹊摸着后脑勺,劝说道:“傅姑娘,我看小厮也回来了,恐怕是找不到马车吧,要不您还是让我送过去吧,统共多久,不耽误时间的。”

    傅兰茵犹豫着,脑海里又冒出穆澈那张波澜无惊的脸,身体和神情都带着抗拒。

    “可是穆大人他……”她才将穆澈的名字念出来,在红色帘子后面,突兀间伸出一只手来,在阴沉的天气里,指节更加苍白,他轻轻就将帘子翻了上去,露出淡然又不失凛冽的面容。

    “上来。”

    穆澈的手指太长太直,在骨节的转弯处,泛起一点点的红,衬得他像是雪里走出来的人。

    傅兰茵提着裙摆的手僵了僵,她原本以为穆澈不在轿子里,才说了那番话,早知道他在里面,她就…她就,算了,她更不敢上去。

    他微微挪动了脚步,手又往外伸了一分,“听话。”

    语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傅兰茵蓦地回神,呆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仿佛是耳边的一阵风,她觉得走的轻飘飘的,没有什么知觉就被他带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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