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柯梦（十五）
冷凝玉不忍心再看，走出门外，呆呆看着那棵枣树。
她的手不由自主摸上那块玉，她缓缓走到树前面，将手放在树上，将自己的灵力给它，似乎是想起死回生。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棵树已经是死了，冷凝玉不是神，她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她有些失望，松开了手。
手腕上的柳条手环灼得她皮肤疼，应该是月影在里面折腾。
冷凝玉用法术稍微压制了她一下，她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那个傻子。
哭声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话语，由于他神志不清，说不清楚，冷凝玉也听不明白，但一定是很让人伤心的话语。
归一拿了一块布，把那些枯骨包起来，又在枯死的枣树下挖了一个坑，把尸骨埋了下去。
归一是捕魂人，身上总放一些纸钱，他拿出来撒了撒。
纸钱借着风力，飞散到院子各处。
白攸带着那傻孩子出来，叫他跪在土堆前哭，傻子又哭了很久，直到日影西斜，带着他离开了。
白攸说：“我宅子里都是假人，因为我怕雇了人以后，会窥探我的隐私，不过他就刚刚好，因为他傻。”
三人一路无话，回到白攸的宅子，冷凝玉很累了，一回去就睡下了。
归一和白攸帮傻子洗了澡，归一给他起了个名字，就叫阿枣。
洗澡后的傻子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白攸给他拿了暖和的新衣裳，还给他吃了热腾腾的饭菜。
阿枣很快睡着了。
归一去地府交了差，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壶酒。
“白攸，这个是两百年的陈酿，贵得很，有市无价。”
他给白攸晃了晃那瓶酒。
白攸笑道：“我又不能喝，何况是这种美酒。”
归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聊？”
他们坐在亭子里，又起了炉子，坐在炉子旁边，温着酒，拿了几碟下酒菜。
归一说：“我们大人说，你怎么着也得三五月才能恢复，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攸笑着摇了摇头：“你家大人说的话就是金科律令？她又不是仙人，她怎么会懂？”
归一说：“你别哄我，老实交代！”
白攸收敛了笑意：“我原本不是人类，我是以野兽的原形修炼成仙人，兽和人不同，求生是本能。”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归一不耐烦：“你说明白点。”
白攸喝了一口酒：“这酒真上头啊！”
归一生气道：“你又转移话题！我们府君说了，你一定是用了什么燃命的方法，你承认不承认？”
归一颇有些认真。
白攸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是燃命的法子，不过，也没什么，仙人的命太长了，所以，燃不燃的，都没有什么意义。”
“你这是为了冷姑娘？白攸，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归一学着他的语气，“我们仙人没有那种活泼的感情~”
白攸翻了个白眼：“玉儿和我非亲非故的，为了我也能豁出性命，到底是我把她带上这条路的，我起码应该保证她周全，这是做仙人的基本品德不是吗？”
归一阴阳怪气：“仙人的基本品德~”
白攸抬起手打他，打闹间，归一突然看见天上的满月。
前两天下雪了，所以这一轮雪后的满月格外明亮冷清。
猎户座的三颗星星都快要指南了，已经十一月中旬了。
白攸也抬头看着月亮。
归一问道：“白攸，月亮上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有琼楼玉宇吗？还有，神话中，月亮上有只兔子，还有嫦娥，为什么你却是一只狐狸呢？”
白攸看着月亮，眼中是归一看不明白呢悲伤：“神话说得没错，月亮上有玉兔，也有嫦娥，还有一只狐狸。”
归一眯着眼睛仔细看：“兔子和嫦娥在哪里呢？”
白攸推了推他的脑袋：“别看了，都已经不在了。”
白攸似乎有些浅薄的醉意，话也多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那时，月亮还没有很遥远，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一轮漆黑的月亮，像个巨大的盖子，遮天蔽日，因此万物不得长生。”
“这世上最高的山上，有个天柱，天柱连着月亮和地面，后来，人们把这座山，叫做不周山。”
归一连忙问：“所以真的是共工把天柱撞倒了吗。”
白攸笑着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是也不是。”
“我以前告诉过你，天外有神，连仙人都不知道的神，这个世界有了灵力，神要灵力繁衍，月亮阻碍着灵力，所以神要把月亮送走。”
归一惊了一下：“送走？”
白攸点了点头：“只有月亮走了，太阳光才能照进来。所以，才会有天柱翻塌这样的传说。”
“其实，我和我和玉兔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初代灵物，也就是别人所说的神兽吧。当时是我们主人带我们飞上月亮。”
归一连忙说：“是嫦娥姐姐？”
白攸苦笑了一声：“嗯，也许是吧，世人是这么叫她的，其实仙人都没有名字。”
归一又问：“那嫦娥姐姐，她现在还在月亮上吗？在月宫里？”
白攸笑道：“月亮没有月宫，只是一片荒芜。”
归一问道：“那不冷吗？那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白攸摇摇头：“仙人不会觉得冷。我们…我们的任务就是看着人间。”
归一好奇：“看什么？”
白攸说：“看世间的苦难，第一次，自然之力失控，降下了大雨，出现了大洪水，人类灵修者中，有一个佼佼者，以一身灵力阻止了洪水，而洪水和月亮的远去有关。”
“所以，我的主人嫦娥和我的好友玉兔仙人，共同化成了潮汐，以潮汐之力牵引月亮不让它远去。”
白攸眯着眼睛看着月亮，看起来真的是一只狐狸：“可是，月亮似乎越来越远了。”
归一又问：“其他仙人呢？”
白攸说：“在月亮背面，在无尽的黑夜中，我从未去过月亮背面，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归一惊叹道：“所以，你极有可能是世上唯一一个仙人！”
白攸没有说话。
不知哪个青楼楚馆传来的歌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在这冷冽的月色中，听起来格外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