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尸王篇（十六）
冷凝玉看着白攸向自己走来，便觉得眼前一片朦胧，随后就不省人事了。
繁杂的做了许多梦，冷凝玉觉得自己好像离开了人世间，坠入了无垠的黑暗中。渐渐清明的灵台却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冷凝玉动了动酸痛的身体，睁开了眼睛。天已经大亮，明晃晃的光线让她有一种白日飞升的错觉。
她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发现这里是白攸家自己的房间，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了，她没有力气去辨认来者是谁，只听见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白攸，醒了！她醒了！”
这时从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人，他的手搭在冷凝玉的脉搏上，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说：“无碍了？”
冷凝玉这才辨认出这是白攸，她想了半天，开口道：“天亮了。”却诧异自己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归一说道：“什么天亮了，到现在为止，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说着给她递了一杯水。
冷凝玉敲了敲发昏的脑袋：“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白攸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凝玉转动着眼珠，似乎在努力回忆，过了好久，她才说：“我饿了。”
白攸翻了个白眼，归一狗腿子似的递上了早饭：“冷姑娘，过来吃早饭吧。”
冷凝玉慢慢喝着粥，白攸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怎么学会用勺子了？”
冷凝玉说：“是玄禧教我的。”
白攸听了，并不做评价，只是问道：“你们在别苑里发生了什么？”
冷凝玉仔细想了想，说：“我进入了石头妖怪的幻境，可能消耗太多精神了，所以才睡着了。”
白攸又问她看见了什么，冷凝玉把红菱的一生讲给他听，白攸听了长叹一声：“这世间的故事总是相似有俗套，而这世上的人，却悲惨得千奇百怪。”
冷凝玉拿起一个包子，她听不懂白攸的意思，继续说：“我在幻境里还看到玄禧了。”
白攸皱了皱眉，说：“他在里面做什么？”
冷凝玉说：“幻境里他好像没有死，还和一个姑娘，在看热闹。对了，还有那个冯英，和李直长得很像的。”
她又补充道：“脸很像，但是李直更加猥琐一些。”
白攸笑了，说：“那李大娘还说，是她儿子命大，原来是这么回事。”
冷凝玉不明白：“怎么回事？”
白悠说：“因为李直和冯英长得像，所以红菱才手软了。”
冷凝玉想起红菱的惨状，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冯英那么对她，她看着和冯英相似的脸还能手软？我不理解。”
白攸摸了摸她的头：“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爱恨是很难理清楚的，你现在还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归一也叹气：“你们不知道，我把消息带回村里，现在村民们都去别苑收尸了，几个村的人凑了一场法事，村里到处都是招魂幡，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气氛死气沉沉，到处都是未亡人的哭声，时而幽幽噎噎，时而放声大哭，听得我心都痛。”
归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白攸一脸嫌弃：“你个大男人，老是哭哭啼啼做什么，你这次一下子拉回去那么多鬼魂，今年的任务都完成了吧？”
归一擦着眼泪说：“对啊，府君大人还夸了我，我就是憋不住眼泪啊！”
白攸说：“你这样放不下，买点香烛纸钱去祭奠一下那姑娘就是了。”
归一听了，说：“可是，那红菱姑娘的魂魄散了，已经灰飞烟灭了。”
两人一听，倒是沉默了，良久，白攸才说：“要不，咱们各干各的去吧，让小玉儿再休息一下。”
这两个人走后，冷凝玉又躺了下来。她已经睡不着了，她想着红菱，也想着那个石头妖，每想到这里，心中都觉得像压了块石头，越想越觉得闷。
她辗转反侧，心中的沉重感难以消除。
“冷姑娘，你一直叹气，是怎么了？”玄禧突然出现。
冷凝玉吓了一跳：“你，你吓到我了，你干嘛神出鬼没的。”
玄禧说：“我一直在你附近，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
冷凝玉疑惑道：“虽然我比你厉害，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保护我？我和你没有关系吧？”
玄禧却顾左右而言他：“冷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了？”
冷凝玉把她现在的感受说给玄禧听，玄禧说：“冷姑娘，你这是在难过，为了红菱姑娘的遭遇，所以感到难过。”
冷凝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抬头看着床顶的帷幔：“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玄禧说：“我不知道你的爷爷是怎么养你的，这样压抑你作为人的感情，让你像个赤子。”
他本来想说傻子，但是没好意思，所以换了个词：“冷姑娘，以后我会在你身边，好好教你的。”
冷凝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啊？以后你要一直跟着我？”
玄禧看到她眼中的嫌弃，偏偏说：“对，跟定你了。”
“为什么啊，你不是要找你妻子吗？找到你妻子，你还跟着我，不觉得诡异吗？”冷凝玉词汇量有限，想了半天，才想到这种措辞。
玄禧的眼中有了点点笑意。
冷凝玉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起来：“我在幻境中见到了你和一个姑娘，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玄禧眼中没有了笑意，良久，问道：“冷姑娘，你是灵修者，你认为，什么是长生？”
冷凝玉一愣：“长生不就是活得很久吗？”
玄禧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冷姑娘，你想要长生吗？”
冷凝玉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床顶围幔的花纹，说道：“以前听爷爷讲过人类修仙的事情，世人皆爱成仙访道，以为位列仙班可得长生不老，可我觉得长生又有何用。”
玄禧问道：“难道活着不好吗？”
冷凝玉笑道：“且不说，人之寿命与亘古天地不过冰山之一角，沧海之一粟，何谓长生？百岁？千岁？乃至于万岁？我爷爷说昔日有个叫秦始皇为求长生，远渡蓬莱客死他乡，求长生的那些人如今却早成黄土。玄禧，虽然你是僵尸，但是毕竟是以其他的方式生存了下来，也算是求得长生，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自己没有感觉吗？”
玄禧想了想，说：“我觉得很累，有时候也很寂寞。”
冷凝玉点了点头，说：“你的感受就是最真实的，你觉得好，那就是好，你自己都觉得难受，又为什么要强求自己去长生呢？”
玄禧轻轻笑了一声：“冷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问题真是通透的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在找什么石头。”
冷凝玉想了想，说：“这世上有很多石头，人们叫他们玉石，玉石很容易养灵，我要找契合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灵的玉石。”
玄禧追问：“冷姑娘找它们做什么？”
冷凝玉说：“我也不知道，我爷爷死之前交代我找的，总之，我一个人活在世上，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找找咯。”
玄禧听了，转移了话题：“冷姑娘，你不想睡觉的话，要不看看书吧，白先生给你拿了好多书过来。”
冷凝玉坐起身来，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