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尸王篇（八）
归一看着山上的密林，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便想了一个法子，他来到这座山上的密林中，用手轻轻抹了抹眼睛。
鬼眼和人眼是不一样的，归一虽然是连接人间和阴间的使者，但却不是人，在人间行动的时候，会装一副假的人眼，以过滤掉鬼的视角，方便自己的行动。
因为人眼和鬼眼的不同，所以即便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也看不见彼此，因为看不见，所以人鬼之间不能互通。
他摘下鬼眼，看到世界已然不同，原本青翠的树林好像蒙上了一层青色的薄雾，绿色的树叶也变成黑色，而原本寂静的树林也变得十分热闹。
归一没有看到恶鬼，却有很多的精灵，多是小女孩，她们看起来都很纯洁，纯洁的没有一丝怨气。
归一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黑黢黢的东西，是三角形状的，他蹲了下来，说：“有没有人想吃糖啊？”
那些小女孩停止了玩耍，一下子都扑了上来。
城市离这个村庄很远，白悠带着冷凝玉走了一段，便累了，然后说：“玉儿，想不想飞？”
冷凝玉疑惑道：“你不是不能飞吗？”
白攸笑道：“你从哪里听说我不能飞的？”
冷凝玉愣了愣：“你说得啊！”
他笑道：“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白攸依旧掏出纸，折了一个小鸟，将小鸟往天上一扔，冷凝玉感受到一阵强风，随后就觉得自己凌空而起。
她紧紧闭着眼睛，白攸笑道：“玉儿，睁开眼睛吧。”
冷凝玉觉得耳边有呼啸着的风声，她轻轻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片白色，轻轻摸了摸，只觉得这白色那么柔软。
白攸笑道：“这是羽毛。”
冷凝玉向下看，只看到沟壑纵横的山河，这么高，基本上看不见城镇。
她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让她的四肢有些麻痹，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轻轻往白攸的方向挪了挪，还用手抓着他的衣襟。
白攸说：“你害怕了？”
冷凝玉心想：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害怕。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白攸又说：“闭眼。”
冷凝玉立马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白攸的声音：“玉儿，睁开眼睛吧。”
冷凝玉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一堵墙，然后慢慢睁开眼睛，这才看到自己已经到了地面上。
白攸还搂着她，说：“玉儿，我们到城里了，这是一处巷子。”
冷凝玉看到两头都是石头墙，长长的，前面有亮光，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
白攸说：“玉儿，我在这里有座宅子，待会儿我先带你买衣服，然后我们吃好吃的，再好好睡一觉。”
冷凝玉问他：“我们不去帮忙去找那个李直的魂魄了吗？”
白攸说：“你个小傻子，找鬼是捕魂人的事情，你是个小姑娘，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太不优雅了。”
白攸带着冷凝玉先到了一处成衣铺，现在叫做服装店，那店里卖的都是现下最时兴的旗袍，还有上袄下裙的，还有一些轻便的西洋装，冷凝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衣服。白悠大手一挥：“所有的款式都给我来一套，还有”
白攸看了看冷凝玉，说：“里面的衣服也给她拿几套换洗的。然后送到这个地址去。”
白攸递过一张纸，付了钱，然后带着冷凝玉出去，说：“这一家鞋子样子比较少，我们再去另一家买鞋子。”
冷凝玉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草鞋，又想起归一的皮鞋，然后说：“可以要归一的那种鞋子吗？”
白攸说：“那是男式的，我给你买漂亮的女孩子的鞋子。”
他如法炮制，又买了一打鞋子，这才带着冷凝玉回到自己的宅子里。
冷凝玉第一次看到这种住宅，宽大的院子都是用整齐的石头做成的，还有不同颜色的房顶。
白攸笑道：“那是瓦。”
白攸带着她来到一处房间，里面有桌椅板凳，还有大大的绣床，床上有柔软的棉被。
冷凝玉跑进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随后她转身说：“白攸，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白攸笑道：“当然啊，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还有隔壁是书斋，那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书，诗词歌赋也有，小说话本也有，风土游记，历史哲学，什么类型的都有，你刚刚入世，什么都不懂，可以多读书，增长见闻。”
冷凝玉看起来非常高兴：“好啊好啊！我喜欢看书，我爷爷也教了我认字，可是家里的书就那么几本，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了。”
白攸走过来，摸摸她的头：“玉儿，待会儿洗个热水澡，等衣服送来了，我教你怎么搭配衣裳。”
说完他拍了拍手，只见几个人走了进来，冷凝玉看了看这清一色的女人，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头发。
冷凝玉退后了两步，双手交叉在胸前：“白攸快过来，这些不是人！橙火！”
“等”白攸的话还卡在嗓子里，就看到这几个侍女一个个化成了灰烬。
白攸叹了口气：“玉儿，不要在房子里点火玩！那是我做得人偶，专门服侍你用的，我也没说她们是人啊！”
冷凝玉说：“她们身上没有气我还以为”
白攸听她这么说，问道：“你经常说得气是什么意思？”
冷凝玉说：“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不同的气，比如你是神仙，就是白色的气，归一是捕魂人，是黑色的，而人是红色的，我以前以为人都是青色的，后来才发现，只有爷爷是青色的。”
白攸又问道：“那你是灵修者，又是什么颜色的？”
冷凝玉皱了皱眉头，似乎很费解，随后她说：“我不知道，我从自己身上看不见气。”
白攸微微点了点头：“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看到妖怪又是怎么样的？”
冷凝玉说：“妖怪会隐藏自己的气，也是看不见的。”
白攸又拍了拍手，又进来几个女孩子：“别再给我点了，我弄这几个侍女也是很费劲的。”
那几个侍女带着冷凝玉来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是一个大的池子，冒着氤氲的热气，那些侍女把她的衣服都脱了下去，冷凝玉进入浴池，那些侍女就开始往池子里撒花瓣。
冷凝玉从小都是在山涧洗浴，还是第一次洗热水澡，还有人捏肩搓背。
洗完后，已经有人送来了衣裳，冷凝玉穿了一身白色的的旗袍，还有蕾丝作为装饰，下面穿着一双白色的小皮鞋。
白攸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妆镜前，人偶侍女给她梳头。
“真是人靠衣装啊。”白攸打量着他说，“我们玉儿果然是美人。”
冷凝玉脸上挂着微笑，说：“白攸，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东西，今天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东西。我觉得”
白攸说：“你觉得很高兴是吧？”
冷凝玉说：“对，就是高兴，我每次学完一次法术，我爷爷就说他很高兴。”
白攸笑道：“所以你今天学会了害怕和高兴是吗？”
冷凝玉想了想，笑道：“嗯，我在天上的时候觉得害怕，现在觉得高兴。”
白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这样很好。”
白攸和冷凝玉在城中享受，归一这边却很惨淡。
“叔叔，你再给我们讲一遍你刚刚说得那个猪八戒吧！”
“对啊对啊对啊！”
归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都是一群小女孩精灵，想来是父母重男轻女，生下女孩不愿意养，所以便将孩子活埋在这山野中，埋得多了，就有了这片界，这界限是三不管地带，人间管不到，仙人管不着，地府不能管，而在人间，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界。
这些小女孩看到生人非常高兴，缠着归一讲了一下午的故事，天已经黑了，归一还不能脱身。
其实要带走这些小女孩，也有办法，就是人间的人承认她们的存在，给她们立碑，立坟，敬奉，这样就能进地府，入轮回。
但是这世道，没人会做这种事情，等到她们身上的灵渐渐耗尽，她们就会烟消云散，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