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求
刘弘基听闻,也从车厢里头伸了脑袋往外看,疏阔洒脱的眉眼顿时凌厉了起来。
他仔细观察了两眼,抹了一把胡子说道:
“不是劫道的,一个女子罢了,看给你吓得。”
只是山岸上头丛林密布,一个女子在里头逃命似的跑,着实有些奇怪。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那女子已经跑到了岸边上,她朝他们这边儿望了望。
风吹着她破碎的衣裙乱舞,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似乎透着穷途末路的癫狂,然后不要命似的,从上头跳了下来……
……
……
武柔咬牙从两层楼高的山岸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了马车的前头。
年轻的车夫和马车里头的刘弘基都惊了,以为是有人追杀她,纷纷往山岸上看了过去。
可是山林上丛草安静,没有半分有人的迹象。
再回过头,只见那名狼狈的少女捂着自己的腿,咬着已经出血了的嘴唇,挣扎着就行了个跪拜大礼,朝着马车高声说道:
“小女应国公武士彟与杨氏之女武柔,拜请夔国公,请夔国公看在与我耶娘往日故交的情分上,救我们母女四人一命。”
刘弘基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瞳孔不由地一缩。
若不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上,如何能这般不要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了下来,就为了挡在他的马车前头。
刘弘基连忙从马车上下来,一边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边问道:
“你说你是武士彟的女儿?杨氏不是在田庄住着在养病吗?”
武柔抬起了脸,泫然欲泣。
刘弘基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那本是极好的面相,脸庞透着柔若无骨的丰润,然而却瘦脱了相,瞧着甚是可怜,一双清丽狭长的眼睛透着聪慧和冷淡,但是那嘴唇却是艳丽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娇软。
她未施粉黛,皮肤白皙。但是因为逃命似的前来,脸上有脏污有汗水,还有划破的伤痕,可是依旧难掩她的美丽。
尤其是她的眼神带着坚毅,泪眼朦胧的看着人的时候,又可怜,又让人起敬。
“自从我阿耶去世之后,我那两个兄长便将我们赶到了田庄上,那田庄早已经废弃了,只剩下几间屋舍。
兄长因为我母亲身份比他们的阿娘身份高贵,心中早有怨恨,阿耶去世之后,更是将我们母女四人当做奴仆对待,每日缺衣少食不说,还时常来田庄故意欺辱我们。
已经快两年了,来日无望……我阿娘生了病都没有药医治。长兄说,要生生等我阿娘熬死,再将我们姐妹许出去给人当妾,作践我们。……我们无人可依,又无处可去……”
武柔极为心痛,语句都不连贯,说着说着哭得又狠了些,已经伤痕累累的双手抓着地面,眼泪里都带着绝望,她接着说道:
“昨日听说夔国公要前来拜祭我阿耶,是我阿耶故人。阿娘又说,您素有侠义之心,所以我拼了命从田庄跑了出来,一路追到此处,求夔国公救我们一救!”
说着,她就深深的拜了下去,双手扶地,额头抵在了土地上。”
刘弘基很是震惊。
可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大家族妻妾子女之间多有嫌隙。家主去世之后,继承家业、当家做主的多为长子长孙。
当年长孙皇后兄妹也是在他们阿耶过世之后,被异母兄长赶出家门,幸而被舅父好心收留,才不至于流落荒野。
杨氏虽然出身不低,可是她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哪里还有娘家可依,带着自己的女儿无处可去,只能生生受着。
刘弘基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惨烈”少女,心中不忍,说道:
“我虽有心帮你们,可我毕竟是外人,不便干预你们的家事……”
武柔突然扬起了脸来,激动地说道:
“我知道,大人没有名义带我们走,可是这天底下有一个人可以救我们出苦海,还能让我家兄长说不出话来。”
刘弘基正在疑惑,就见武柔又郑重地拜了下去,说道:
“请夔国公替我向陛下举荐,让我入宫!只要我成了陛下的女人,兄长他们心有忌惮,便再也不敢轻慢我们,到时我要用陛下的名义,带着我的阿娘和妹妹们,离开太原武家,回长安!”
刘弘基顿时惊住了,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是真敢想啊。
当今陛下乃是贤明圣主,又与长孙皇后感情深厚。自从皇后去了之后,他虽然难过消沉,但从来没有做过从民间搜罗美女的事情。
任他如何想,也没有将办法想到这头上去。
刘弘基微微苦了脸,犹豫地说道:
“丫头,我给你些银钱,你拿回去给你母亲治病吧。以后看能不能寻一门好亲事,脱离了你兄长……”
“我自己和妹妹们可以嫁出去,可我阿娘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他们作践死!
别说兄长不可能让我们嫁的好,便是我挖空了心思嫁得好,也没有哪家会允许我带着阿娘一起生活的,没有这个道理!
国公,不是我痴心妄想非要攀这个高枝。若我是个男儿,定然会努力读书入朝为官,让我阿娘还有我的妹妹们过上好日子。
可我不是,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她说着眼泪汹涌而出,瞬间便又沾满了脸庞,带着绝望嘶吼着说:
“如若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只能带着阿娘和妹妹们去死了!”
刘弘基看着她那满身的伤痕,瞳孔一缩,丝毫不怀疑她的话。
刚刚她从岸上往下跳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是一种绝望之下的豪勇,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郎,对自己真够狠的。
刘弘基迟疑了一瞬,坦然说道:
“我可以为你递个话,可是能不能成,全凭陛下心意,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武柔立时感激的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泪,又俯身拜了下去,说:
“只要夔国公能帮我这个忙就好,成不成小女子都认了!”
……
……
武柔拖着一身的伤回到了家。
姑且称之为家吧。
她从小生活的家在城中,可是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回去,只剩下这个田庄可以栖身。
田庄是武家的产业,从外头看还是可以的,巨大的院落原先住着庄子里头的农户许多人,后来全被他大哥给赶走了。
美其名曰是留个清净给阿娘养病,其实就是为了欺辱她们的时候不会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