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贪杯琥珀
这青翠的大地,哪只有一人横批?分明就还有天气。你看,卧着的风扶着将摔的细雨。
至亲的离开,从来都不是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顾南知倚在栏边,静看流水潺潺,倾听晚风漫漫,一地心思不知何处安放。
不远的天边,阴云还在积蓄雨势,飘渺如烟,若深黛色水墨。
好姐妹陆池儿跳脱的跨上了栏边的长凳,抱着双腿享受的靠在顾南知身上,轻声哼唱着歌谣:
阳光炼,
溪水磨,
大山托……
一座风雨桥亭前榭后,两代黄梁人花开花落。白云苍狗,不变是旧人。
新人来,旧人走,新人成旧人,旧人人常在。桥下那块青石板,洗了几辈人的衣裳,河流石不转,多少遗恨也都随风去。
“呼,总算弄好了。”李二牛小心系好最后一根彩带,长呼一口气。
“瞧着,方歌,漂亮吧?”将忙活了一上午的彩糖托在掌心,李二牛十分满意,拿在方歌眼前晃悠着显摆道。
“嗯嗯,漂亮漂亮,二牛,这回你可要揣好了。”看着李二牛不厌其烦地炫耀,方歌好心提醒了一句。
“放心,这回我就攥手里,稳稳的!”李二牛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走,去找池儿她们。”二牛心喜,拉起方歌就要走。
“哎,等等二牛,我回去拿个东西给南知。”方歌挣开二牛,飞快的往家跑。
——
“咦?”
“南知快看,你家傻歌儿来找你了。”陆池儿杵了杵身后的顾南知,指着西口路上跑过来的两人,一脸坏笑的说道。
“我看是你家二牛来了才是。”顾南知顺着望去,见着李二牛拉着方歌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不免轻笑道。
“嘁,那小胖墩儿我才瞧不上呢。”陆池儿撇撇嘴道。
“池儿妹妹,痴儿妹妹!”李二牛老远就看见陆池儿她们转头望向这边,兴奋的挥手唤道,三步并两步踏进了风雨桥。
“呐,池儿妹妹,送给你的。”李二牛欣喜的拿出彩糖双手奉给陆池儿,开心的说道。
“呵,没看出来啊李二牛,你这手艺这么巧?都快赶上我娘了。”
尽管嘴上那么说,但当见到包装这么精美的彩糖后陆池儿心里依旧是十分欢喜的,小孩子又哪有那么多心思呢?被人喜欢本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陆池儿微微一笑,轻快的跳下长凳,装着矜持了些,撵着小手接过彩糖,小心打量起来。
“嘿嘿,池儿,其实昨天花炮节做的那个更好看,可惜被挤丢了。”二牛说的愤懑,但看着池儿开心的样子,好像一切又都无所谓了。
顾南知在一旁瞧着这对欢喜冤家,竟然觉得有些羡慕,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也生起了一丝期待,希翼的目光转向迟迟赶来的方歌。但看到方歌越来越近的面庞,又变得紧张起来,轻抿着嘴唇,干脆不说话了。
“呐,南知,这个送给你。”方歌手中雕刻的木梳刚递出一半,就瞥见了池儿拿着彩塘高兴的样子,自己精心雕刻满意的不行的小木梳突然就不那么好看了:颜色丑、边边硌手、样式也不好看。方歌都纳闷儿了,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毛病。递出去的手都迟疑了。
南知却是展颜一笑,轻轻接过木梳,眼中一点星光闪过,糯生生的说了声:“谢谢。”
——
“回来了?”
谢千问声脚步一顿,顿时泄了气,无奈的取出藏在怀里的翠竹隐,恋恋不舍的将酒坛放下。为什么徒步过去拜剑山?真以为显摆轻功呢?还不是因为盘缠都在这儿了。
“该死,我怎么这么傻?还舍不得喝完带回来,真是混账东西。”谢千内心早已是痛心疾首。
“别呀,风餐露宿剩下来的呢!”斐青从树梢飘落,走过去提起酒坛,上下打量着鬼鬼祟祟溜进村的谢千,眼神不善。
“别介,我不喝就是了,别这么看我,搞得我好像犯事儿了。”谢千被盯的发毛,不自然的说道。
“师兄,恢复的不错嘛,几百里的路三两天就跑完了。”斐青玉手轻抚过谢千面庞,一边帮谢千整理衣衫一边玩味的说道。
“咳咳,那个,没事,没事哈,也就窝久了稍微活动活动。”
“哼,这坛就是你这个月的月供了。”斐青右手扯过谢千衣角,狠狠一甩,冷冷说道。
“哎,别呀师妹,我这……”
“少废话,剑呢?”
谢千捂着脸直呼倒霉,有气无力的回道:“等七月流火,阴阳交汇才能成剑。”
斐青点点头,又道:“走吧,回家。”说完便拎着酒坛直接拐进了村口那条岔路。
谢千望向她孤零零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恍惚:是不是亏欠她太多了?
“老是让你一个人走向我……”谢千喃喃道,匆匆跟上,挽过斐青的手腕。
“师父!师父!”
谢千回头望去,方歌正兴冲冲的跑来。牵着斐青,谢千停下脚步等候小家伙,却没有察觉到身旁的斐青正笑得灿烂。
——
“爷爷?爷爷!”顾南知惊喜万分,不敢相信爷爷竟然又出现在自己身边,一头扎进这个最亲切的人怀里。
“好孩子,夜深了,雨也不会停的。照顾好自己,爷爷要走了。”南阿公温柔的揉了揉南知的头发,身影慢慢变得虚幻。
“爷爷!爷爷……”
顾南知猛然惊醒,身边睡的香甜陆池儿满不情愿的翻了翻身,一颗彩糖端正的放在床头。
转头四顾,却是没有再见那个慈祥的面庞。
“呼——是梦么。”
顾南知小心翼翼的推开被子,轻声下床,缓步走到窗边。依稀月明,细雨蒙蒙。
“爷爷……”顾南知语气轻微带着一丝喜意,眼角却有泪花闪烁。
至亲的离开从来都不是一阵大雨,
而是这绵绵春雨中的一场潮湿。
东风慢,珊珊晚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