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是不是早恋了
蒙昧狐那诅咒如此恶毒，几乎可以断子绝孙，却仍然被他们延续了八千年，且收获红豆后开始修炼的狐仙个个都是“妖化的人精”，几乎都能在短期内迅速破境，很快追平其他妖族百年的修为，更有甚者，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让神魔忌惮的妖仙。
也正是因为这些隐世不出的强大存在，蒙昧狐在人丁凋零的情况下依旧没有被其他强大的妖族吞灭。
可以说，蒙昧狐的诅咒，不仅没有断绝这个种族，甚至“历练、进化”出了更强大的狐妖，到了现在，青丘和涂山早已无法猜透蒙昧狐一族背后的真正实力。
也许那已经当了五十年族长的紫炫也不过是个门面。
现代社会，妖仙供奉已不再流行，大妖半仙都得低调行事，真神大魔更是不见踪迹，李翊辉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去探究蒙昧狐一族的未来，他只想保持现状。
而要保持现状，就得时刻看清现状。
紫炫干了这么件大事，居然瞒着自己，若非小六闹事，误打误撞给他送来这孩子，他还被蒙在鼓里，李翊辉觉得不可以。
何况，扣着这个孩子，还有很多用处。
他贪恋的看一眼旁边的人，那人的目光全放在孩子身上，李翊辉听到他用自己从来享受不到的温柔口气对那孩子说：“天不早了，你先住下，六郎有他哥哥救。”
沐心悦心头一松，知道自己脱险了，再不敢看李翊辉的方向，目光追随着眼前这个美丽非凡的同族，看着他慵懒的下地，穿上丝薄的绸面拖鞋，拉着自己的手，走向沙发后的旋转楼梯。
上楼的时候，沐心悦终于敢小声的对这个美丽的同族说出自己的难处：“哥哥！我不能不回家的，姥姥会着急。”
你已经被李翊辉扣押了，还怎么回去？皓月避开孩子殷殷期盼的眼，抿了抿唇，几番思索后才挑了最温和的话安抚他：“告诉姥姥，说你暂时回不去，在同学家住。”
沐心悦怔怔的看着他，上楼的步子停下了。
“孩子，你暂时回不去，别让姥姥担心。”皓月无法，只能透露实情。
本以为那孩子傻傻的，听了这话会胡闹，等了半晌，却等来继续上楼的脚步声。
那孩子垂了眼，只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皓月心头一松，转头对沙发上仰望自己的李翊辉不容置喙的说道：“他和我一起睡。”
李翊辉听到皓月扔下这样一句自私的安排就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离开了他的视线。
狐狸都是狡猾的，哪怕愚蠢如皓月，也尽可能的抓住一丝机会逃避危险。
而自己，正是他的危险，想到这一点，李翊辉苦涩的抿紧了嘴唇。
沐心悦又做梦了。
这次梦里，那个叫赵小云的女鬼一点儿都不像女鬼。
她居然穿着一套得体的衬衫棉裤站在讲台上，手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字母：a、o、e，每个字母都重复四次，并标着调号。
这是拼音，爸爸教过心悦，他化人后刚能说话，爸爸就马不停蹄的教他拼音、认字和数学。
他每天的学习量其实很大，当他跟着爸爸去爸爸教书的学校看同学们上课的时候，只觉那些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讲的太慢了。
老师们总是重复：“知道了吗？”“有不懂的同学请举手”“来，大家再跟我念一遍。”
他沐心悦看着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小孩子，很纳闷他们为什么会跑来这里学习，他们的爸爸不教他们吗？
爸爸搬了把椅子坐到教室的后排，把心悦抱在腿上，在他尖尖的小耳朵上嘱咐：“爸爸带你先适应一下课堂，你要好好听课，听老师的话。”
可心悦只是含糊的应着，那一个上午，他全部心思都用在观察上课的同学们，他们有人在抠橡皮，有的在打哈欠，有人在课桌下互相猜拳，还有人在扯前面女同学的辫子。
他们干坏事前，总会左顾右盼，先看看前面的老师，再看看坐在后门处的爸爸，然后抓紧时间“干坏事”。
心悦的眼睛到处乱瞟，没一次在黑板上，到底惹怒了爸爸，于是他站起来揪出几个吸引心悦目光的捣蛋鬼，将他们拎出教室罚站，心悦看到有个小男孩还偷偷哭了。
心悦偷偷从爸爸怀里溜下来去蹭他的脚踝，他干脆蹲下来摸起了自己，还嘴里叫着：“狗狗，狗狗。”
那是一次很开心的“假装上学”，心悦还想去，可是爸爸遗憾的说校长看见他们了，不能再去了。
心悦想起他们刚进校门的时候，写着“安保室”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大叔，对着他们频频摇头，为难的说：“沐主任，咋还带宠物上班呢，您一向规定严，这怎么自己还犯上了。”
但说归说，大叔还是放行了他们。当时沐心悦就觉得，这个学校对爸爸不好！果然！他们不让爸爸带心悦上学了！
那个大叔肯定就是校长！
之后，沐心悦生了好长一段时间闷气，直到爸爸在楼下的小花园陪他玩了很久的“接飞镖”游戏才结束。
而且，因为接飞镖游戏玩的很棒，小花园的邻居都赞赏它是“好狗狗”，沐心悦特别骄傲。
现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学校，站在差不多的教室里。唯一的区别是，爸爸带他上的是数学课，这是拼音课，而且，数学课的同学们个头要比这个拼音班的高一大截。
这次，他依旧在爸爸的身体里，一低头就能看到爸爸那双磨破鞋尖的深棕色旧皮鞋。
通过爸爸的眼睛，沐心悦看到讲台上那个叫赵小云的女鬼，他已经知道“赵小云”这个名字就是妈妈。
父子俩静静的看着赵小云讲拼音，她的表情很生动，笑容很多，一点儿不像那天在水里的冰冷模样。
心悦喜欢她现在的模样！爸爸也一定喜欢吧，可惜他在爸爸的身体里看不到爸爸的表情。
这时候，讲台上的妈妈朝这边望过来，心悦立即开心的扬起嘴角，展现最大的笑容，并在心里羞涩的轻轻叫一声：“妈妈”。
妈妈也对着他展现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又撇过眼去继续上课。
沐心悦激动的胸口小鹿乱撞，恰此时，坐在爸爸前面的一个小女孩打开了文具盒，那个造型像小提琴的文具盒打开后有个小镜子，心悦从里面看到了爸爸的脸。
镜子里的爸爸带着很大的黑框眼镜，脸颊黑黄凹陷，眼睛外面一圈黑印，那么大的眼镜都遮不住！同时，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大沿帽子，几乎将半张脸都遮住！
这个镜子从低处照过来，里面的图像是从下往上呈现的，更显的那张枯瘦的脸骷髅般可怖，沐心悦吓得惊叫出声。
可的他声音被禁锢在爸爸的身体里，发不出来。
打开文具盒的女孩拿出一块橡皮擦起了作业本。她忘了合上文具盒，那张脸就静静的呆在镜子里，直到沐心悦心头的惊惧平静下来，才恍然惊觉，这张可怖的脸是在笑的。
他在回应方才妈妈投过来的一个笑容。
沐心悦觉得爸爸的模样很像在医院里最后的那几天，心悦亲眼看着他一天天瘦下去，瘦成黑黄的皮包骨。
他知道这个梦里的爸爸是生病了，他感到慌张和难过，可镜子里的人丝毫不受影响，执着的盯着前方，嘴角的笑意一直不减。
沐心悦知道，在梦里爸爸的身体里，他是影响不了爸爸的任何行动表情的，只能在旁观。
他也意识到，这梦不是梦，也许是爸爸的真实回忆，是爸爸留给他启智的人魂里，留存的记忆碎片。
只要把它们拼起来，就能拼出爸爸的过去。
顺便，还能拼出一个妈妈。
如此想着，沐心悦便不再纠结，安心的看下去。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妈妈收拾好书本，愉快的跟孩子们说“下课啦”，孩子们起立大声道：“老师，再见。”
于是妈妈夹着书大步走下讲台，朝爸爸走来，心悦能感受到胸膛里爸爸的心跳在加快，一波波愉悦的心情争相恐后的涌出。
我的妈妈真漂亮啊，心悦看着走进的妈妈，由衷感慨。
他在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薄薄双眼皮，上翘的眼尾，花苞般的嘴唇
她是女鬼时，心悦不觉得她多美，可她是老师时，心悦觉得她美极了，尤其是她跟孩子们笑的时候，心悦也想凑上前，热切的叫一声：“赵老师！”
他听到爸爸在邀请妈妈晚上一起吃饭，妈妈调皮的眨眨眼问爸爸；“不会还是老三家的包子吧？”
“啊”他听到爸爸窘迫的说：“那换赵胖子家的羊汤面吧，你上次吃过说不错的。”
“好吧。”她感到妈妈挽住爸爸的手臂，两人混在下课的孩子群中，走出教室。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于是爸爸又站在妈妈的办公室门口，等她收拾好了背包，再挽着自己走出校门。
妈妈的衣服是带着花边领的棉格子衬衫，妈妈的背包是一个造型小巧的皮包，上面的金属扣上还嵌着闪亮的宝石，沐心悦觉得那包很像姥姥看的电视剧里千金小姐们背的昂贵包包，和爸爸斜跨在肩上的牛皮包一点儿都不搭。
但爸爸的牛皮包很大，不仅能装很多教案和作业本，还能装两根大糖葫芦，沐心悦很喜欢爸爸的大包。
沐心悦看着从头到脚美丽精致的妈妈，感觉到不仅爸爸的背包配不上妈妈，就连他刚才提出的“老三家的包子和赵胖子家的羊汤面”都配不上他美丽的妈妈。
妈妈就应该像电视剧里的千金小姐们一样，去装潢华丽的旋转门餐厅吃饭。
不过，沐心悦很快释然，谁让他们是爸爸妈妈呢？再不搭调也是一对儿呢，不然自己怎么来的？
每个孩子，都是爸妈爱的结晶，虽然心悦早期是个傻狐狸，但他依旧是爱的结晶，爸爸把一切都给了他。
给他启智，教他认字，让他做人
心悦在梦里看着爸爸妈妈去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馆吃饭，爸爸给妈妈吹凉，妈妈给爸爸碗里加葱花，那么自然，那么甜蜜。
梦境模糊的时候，心悦大声喊着：我爱爸爸！和妈妈！然后愉快的撅起嘴巴。
“小狐狸！”嘴巴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沐心悦吓的醒过来。
“小狐狸！你在做什么梦？你在亲谁？”旁边是一张比妈妈还要漂亮很多倍的脸，沐心悦愣怔了半晌才想起来睡前的经历，讷讷的叫了声：“皓月哥哥。”
“你是不是早恋了？”皓月的表情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