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开718的女人
我把余清送到了她家楼下,给蒋瑜发去了一条消息。
【你还好吗?】
我想看到蒋瑜的回应,现在也才不到十点,尽管她的房间已经关了灯,但我不觉得这么早她已经睡了。
蒋瑜并没有回我,余清就站在她家楼下的楼道口,也没有上去的意思。
“你还不上去吗?都这么晚了?”我试探着问道,因为蒋瑜家里我还不知道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余清家里先对付一晚。
今晚一时冲动,给胡文军买鞋已经花了899了,再去开个房睡觉的话,我这些年在工地积攒的血汗钱就太不明不白了。
“我马上就上去了,你呢?有地方去吗?”余清假装看着别处,问我道。
“我没地方去了,可以去你家睡一晚吗?”我问的很直接,因为我真不想花这住宿的冤枉钱。
“不行。”余清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我,明明我是个挺正派的人。
于是我接着问道:“你家里是你一个人住吗?”
余清点了点头,她有了想回家的意思,我看着她往后挪动着,“我先回家了,晚安。”她说道,然后消失在了黑暗的楼道里。
不想花钱开房的我,静悄悄的跟在了余清的身后,我觉得当我真的进了她家里之后,她不会不同意让我睡在客厅沙发上的。
余清的家在301,当她摸索着钥匙开门的时候,我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待着,但我感觉这样有些不妥,于是便提前喊道:“余清,让我住一晚吧。”
她已经把门打开了,听到我喊她,开门的手就愣在身前,她整个人都僵在门口了。
而我已经毫不客气的从门的外面进来了,余清拔出开门的钥匙,也进来了,她的目光冰冷无神,让我看不出一点情绪。
这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余清,她直直的走过我的身边,向客厅的桌上走去,在那张桌子上,我竟然看到了一盒拆封的盐酸氟西汀。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在我大学那几年,我觉得我抑郁了,我了解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事情,包括这类药物。
我很多次和我妈说,我可能抑郁了,她就会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些山区里的孩子更苦呢。”因为看抑郁症要花钱,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抑郁没?
余清并没有理会我,她从一旁的饮水机接过一杯水,又从那盒拆封的药里拿出来一粒就着水喝下。
她将那盒药收起,放在柜子里,然后就坐在了角落里一张椅子上,她的距离离我有些远,她是故意离我那么远的,我还在门口处站着,此时的我,已经有些无所适从。
我干脆直接就往她客厅的沙发上一躺,然后说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是周末。”余清还坐在那个角落里的椅子上,反驳着我道。
在这张沙发上,我躺的很难受,余清就在最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我感觉她就像个女疯子,我们明明能够相安无事的,她去睡她的觉,而我在这留宿一晚。
我把灯关了,继续躺回了门口的沙发,在黑暗中,余清依旧坐在最角落里的椅子上。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我越来越不适。
“你可以回去睡觉吗?别在那椅子上坐着了。”我对着角落里的余清说道。
余清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沉默着,这种沉默让我的不适积累到了快爆发的点。
我算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和伊平交往这三年,我从来没有发过火,可是和余清相识这三天里,我已经生气了很多回。
她不是一个有着正向反馈的人,这种沉默蔓延出来的无力感,把我们两个包裹在这间昏暗的客厅里。
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站起身来,打开她家的门,一步踏了出去,我将房门摔的作响,气愤的说道:“晦气,疯子!”
从余清家下来,我在苏州的孤独感顿时爆炸开来,我毕业后,努力了整整两年,胖子起码在苏州有个温馨的小家,而我连个去处都没有。
我想起胖子妈妈给他的二十万,他明明在苏州过的是声色犬马的生活,每个月都是月月光,我勤勤恳恳了两年,给了我妈十万块还贷,现在也就有着十万的存款,甚至连个家也没有。
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我在新湘苑这个小区的楼下,独自徘徊着,在这个小区里,我只认识这两个女人,她们家的灯全都熄灭了。
我不该奢望在这座城市里会有一盏为我留着的灯,苏州本是我的家啊,我在这生长到二十二岁,却不敢回到我那个家去。
我失业了,那份本不该我承担的责任,现在也已经无力承担了。
我想大醉一场,和我在苏州最好的朋友,顾振宇大醉一场,明天就是周六,不需要上班,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我拿出手机给顾振宇打去电话。
“喂,方便收留我一晚吗?我带两瓶白酒来,你家沙发借我躺一下。”我说道。
“你这两天在哪呢?现在想到联系我了。”
“实不相瞒,回苏州后我暂时住在了蒋瑜家里,但是今天我被她爸赶了出来,这大晚上的,连个去处都没有了。”
“劳动路110号小区进门第三栋,白酒在门口那家便利店就能买,顺便买三包花生米,再带包小苏上来,我在打游戏,到了再打我电话。”
顾振宇就这样挂断了我的电话,我走出了新湘苑的大门口,设想着蒋瑜会听到我在楼下说的话,她会给我发消息叫我上去,她家的钥匙还在我这。
余清的家,我是不敢去了,这个可怕的女人,患有抑郁症的人,千万不要去想挽救一个患有抑郁症的人,会把自己也溺死进去。
在我打的车还没到的时候,我再一次对眼前漆黑的护城河水着了迷,在那护城河水的对面,好似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她在对面的岸边向我招手着,这是那个女人夏天的服饰。
这一次,她不是在河的这一边背对着我,而是在对面的河岸边向我招手着,她离我太远了,即使她面对着我,我依旧无法看清她的容颜。
我无法想象当我真的在近距离的河岸边亲眼看到这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当她向我招手的时候,我将会是如何热泪盈眶。
白色的网约车,在我的面前停下,司机师傅向我招手道:“是你打的车吗?”
我习惯性的往后排坐去,关于余清的记忆又从我的脑海中浮现,我再一次想起她坐上的那辆黑色的轿车。
那位如果是她的男朋友,我无法想象他是如此忍受余清这一位患有抑郁症的女人。
司机师傅从莫邪路一路往北开,驶入东环路高架,南环路高架,再从西环下去,我再一次到了胖子的家。
小区门外已经见缝插针般的停好了很多车子,如果我在苏州市里生活,我不会买车,有一辆电动车就好。
我就这样以一种自得其乐的精神胜利法看着这些停的满满当当的车位,虽然我拿不出买车的钱,但是这种快乐充斥着我。
我走进了那家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汾酒,三包花生米,还有胖子点名要的小苏。我这才想起我的那条黑利群还在蒋瑜的家里,如果我不住在新湘苑了,那条烟我一定要拿回来。
提着一袋酒,从便利店出来,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我抓紧向胖子家楼下走去,去奔赴一场今晚的宿醉。
当我还未走到胖子家楼下时,一辆新款的保时捷718拦住了我的去路,说拦住也不太贴切,但这车确确实实在我的前面动来动去。
在它右边,是一个标准的侧方位,只是前面的车子屁股往后多停了一点,后面的车头又有些压线,留给它可操作的空间却是少了。
这辆保时捷718就这样不停的在我面前扭动着,我其实可以从边上的草地过去,但我没有,我走到了草坪边的槛上坐下,点燃了刚给胖子带的小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辆保时捷718的窘态。
当我坐在草坪的槛边时,留给这辆保时捷718得横向操作空间就更小了。
有好几次,它的前车轮都快从我的脚边压过,我还是自得其乐的抽着烟,我巴不得这辆保时捷718的前轮压过我的脚,这样我能讹上这位蹩脚司机好多钱。
汽车的玻璃上,贴着防窥膜,我开始好奇这是怎样一位司机?她倔强的性格,乃至于她开着车在我面前倒回又开出,却始终不摇下车窗让我往边上去去。
胖子仍在打游戏,并没有问我是否已经到了?他绝对想不到,我就在他家楼下看着这一场停车表演。
我兴致满满的把买来的汾酒打开一瓶,喝了一大口下去,看着这辆保时捷718的眼神也随即迷离起来。
随着这位蹩脚司机又一次快要压过我的脚的倒车时,这辆车的车屁股也快碰到后面车的保险杠时,这位蹩脚司机再也忍不了了。
她将车子一脚油门猛的开出,直直的停在这狭窄的小区必经之路上。
车门打开,我看到一位穿着棕色百褶裙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她叉着腰,走到我的身边,我脚下散落着烟头,还有刚喝了一半的汾酒。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是哪个生活失意的男人面对着靓丽女朋友的无奈,那位蹩脚的女司机生气的开口道:“你是没有家吗?大晚上坐在这,碍着我停车,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缺德的男人,一看也没什么出息。”
我轰的站起身来,手中还扬起了那半瓶汾酒,她被我吓到了,身子惊慌的向后退去。
我这才意识到我喝了点酒,差点犯下伤人的大错,我悻悻的将那半瓶汾酒放在了地上,但我不爽的语气也没有落下,我强硬的说道:“这小区的路是你家的是吧?开个破718就显得自己能耐了?大晚上穿的那么骚,谁知道做什么生意的?”
“你混蛋。”她抽出包来,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我任她打着,直到包里的化妆品散落一地,她的动作仍没有停止。
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没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停止了她的动作,喝了点酒的我,又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直到她红着眼,冷冷的看着我的时候,我这才放开了我的手,当我准备再放点狠话的时候,她却哭了起来,那声音整个小区都快听见了。
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虽说是周五,但仍有很多需要休息的人。
最近的楼上,一位大妈打开了窗,她骂道:“两个十三点,大晚上吵什么,要不要睡觉的,葱得娘温脾。”
我这才意识到影响大了,我赶忙解释道:“对不起,各位,和老婆吵架了,我哄哄。”
我弯下腰,在这个女人脚下将她包里散落的东西全部捡回了她的包里,当我将包递给她的时候,也许也是怕被这些街坊邻居骂,她也识相的不再哭泣。
胖子这时才穿着个拖鞋,从他家楼下过来,他上来第一句话,直接把我卖了,他说道:“王安,怎么回事?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那位依旧冷眼站着的女子,仍旧带有怨气的说道:“好啊,你叫王安是吧?我记住你了。”
我不再理会她这些恐吓的话语,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场闹剧,我对胖子说道:“你给这位漂亮女人把她的豪车停一下,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当胖子坐进这辆车里的时候,这位无理的漂亮女人并没有拒绝。
直到胖子将她的车子停的板板正正的时候,她连一句客气的话语都没有,直接头也不回的就往家里走去。
胖子追了上去,我听到他对这位漂亮女人解释着:“姐,你别生气,我这朋友刚和谈了三年的对象分手,又被现在的女朋友他爸赶出家门,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在楼下喝闷酒,你别跟他计较,成吗?”
这女人在听完了我的悲惨经历后,竟然回过头来,对着我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去了,而我,拎着这沉重的花生和酒,在楼下孤独的站着。